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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愛德華三世的宮廷宣揚的是騎士精神和戰爭,那麼理查二世的宮廷標榜的則是受膏國王的輝煌。宏偉尊貴的新稱呼得以普及。在過去,臣民稱英格蘭國王為“主公”,而如今首次啟用了“殿下”和“陛下”這樣的稱呼,這是對法蘭西時尚的效仿。書面的稱呼甚至更加浮誇和戲劇性,比如“最高貴、最強大的君主”和“無比尊貴的陛下”。敵視理查二世的沃爾辛厄姆說這些稱呼“不應屬於凡人,而是神聖的榮譽”,“儘是怪異而諂媚的詞語,凡人不配享有”。

  理查二世的宮廷變成了文學和藝術創作的中心,當時的一些最偉大的作家就是在王室庇護下筆耕的。理查二世本人對文學的興趣很短暫,也沒有贊助多少文學作品,但他的宮廷是將英格蘭本土語言改造為高雅文學語言的核心場所。偉大的倫敦學者約翰·高爾聲稱,他於1386年在一艘駁船上拜見了理查二世,在後者的親自要求下寫了《情人的懺悔》(Confessio Amantis),這是一部長達三萬多行的卷帙浩繁、高度複雜的愛情詩。《情人的懺悔》是用英語寫的,首版於1390年發表,是獻給國王和傑弗里·喬叟的。喬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也是在他與理查二世的宮廷有交情的時期寫下的。年事已高的法蘭西編年史家傅華薩訪問了英格蘭宮廷,向理查二世獻上了一部法語詩集。約翰·克蘭沃爵士創作了一些優雅的抒情詩;阿爾伯馬爾公爵愛德華(約克公爵埃德蒙的兒子,也就是理查二世的堂弟)將一部著名的狩獵教科書從法語翻譯成了英語。就連軍人廷臣約翰·蒙泰古爵士,也在國外因為對文學的鑑賞和詩歌的創作技巧而得到傑出的威尼斯女作家克里斯蒂娜·德·皮桑的讚譽。

  國王慷慨大方地資助藝術家和建築師。到14世紀90年代,本世紀的偉大建築師亨利·伊夫利已經是個古稀老人。他於愛德華三世在位時最為豐產,現在則為理查二世開始創作他最著名的傑作:威斯敏斯特廳的改建。他加高了外牆,並增添了巨大的錘梁式屋頂和華麗的類似大教堂的入口。他在大廳內裝飾了一系列白色雄鹿(理查二世的私人徽記),並安置了十三座雕像,他們是從懺悔者愛德華到理查二世的英格蘭歷代國王,象徵著英格蘭王政一直到金雀花王朝時代的延續性。

  不久之後,理查二世得到了一件寶物:威爾頓雙聯畫。這是一幅令人魂牽夢縈的美麗圖畫,描繪三位聖徒——懺悔者愛德華、撒克遜時代的孩童國王聖埃德蒙和施洗者約翰——將國王引見給聖母和聖嬰。理查二世對懺悔者愛德華的痴迷幾乎和亨利三世一樣強烈。愛德華一世和愛德華三世那樣的武士國王喜歡傳奇中的軍人,如亞瑟王和聖喬治,理查二世卻自詡為和平的君主,而懺悔者愛德華的愛好和平為編年史家們所稱道。1395年,國王修改了王室紋章,在百合花和舉右前足向前行進、面部正對觀看者的獅子上添加了懺悔者愛德華的紋章。

  威爾頓雙聯畫富含神秘莫測的象徵主義:既指涉了理查二世古老的盎格魯—法蘭西血脈,也含有確鑿無誤的標誌,說明他當真相信君權神授。圍繞著聖母的天使們佩戴著白鹿的徽章,似乎他們是國王的僕役,來保護他的。在雙聯畫的背面有一隻更大的鹿,斜躺著,脖子上戴著項鍊,項鍊的墜子是一頂王冠。

  然而,在這普天同慶、光輝燦爛的王權重塑的表象之下,理查二世雖然比以前冷靜沉穩了許多,似乎也更講道理,但實際上稟性難移。14世紀90年代初,他積極地以更專制、更獨裁的方式改造自己的統治。王權並不在於王位或它對公共權威的代表,而是在於理查二世本人。英格蘭全國各地的騎士和鄉紳們開始接受國王的白鹿號衣。其中有很多人已經在王室政府中任職。國王不信任他的公共權威機器;他感到自己需要私人的、可見的、儀式性的方式,將國民與自己維繫起來,成為他們的直接領主。

  在盛大的公共場合中,有時理查二世的典禮會帶有一種惡意。1392年,他與倫敦市民因為一筆貸款的事情鬧僵,為了和解,需要舉行一場正式加冕禮那種規模的大型盛典。理查二世國王和安妮王后身穿華服,走過街頭,而城市行會的人們逢迎巴結地恭候著。國王夫婦得到了奢侈的禮物:打扮成天使的小男孩們向他們送上金幣;在聖殿區域,有人呈上了一張黃金桌子;威斯敏斯特教堂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感恩禮讚,包括前往懺悔者愛德華聖龕的遊行。一連幾個月,倫敦市民仍然在向國王贈禮,以表忠心;1393年的主顯節,理查二世收到了一頭駱駝,王后得到的禮物則是一隻鵜鶘。

  在某種意義上講,接受臣民的卑躬屈膝,是君主生活的一部分。但是金雀花王朝最成功的國王們——亨利二世、理查一世和愛德華三世都傾向於和臣民們親熱地打成一片,而不是高高在上、和他們隔絕。亨利二世對王權的尊貴不感興趣,而是喜歡騎馬四處奔走,住在臨時搭建的營地里,與所有面見他的人嬉笑打鬧。愛德華三世喬裝打扮為普通人,在比武大會上和自己的騎士打鬥,而且非常強調平民在政府中的作用。即便是惡名昭彰的約翰國王也曾親自審理涉及最低賤臣民的案件。然而,理查二世似乎打定主意,要通過宮廷的豪華排場來突出自己的獨一無二和優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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