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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昱啊,小琳這麼為大家著想,你就更不能老去打擾她了,知道麼?”

  看著周老師的眼睛,閆敬昱點了點頭。周老師拍了拍他的臉蛋離開了。

  這次周老師的手一點都不涼了,額頭也沒有出汗,和平常時候沒什麼不同。

  閆敬昱覺得周老師說得也有道理,只是本來好好的,和葉一琳的距離突然像被拉遠了,他覺得很難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去問周老師,葉一琳怎麼樣才能康復,但是周老師想了想並沒有回答,只說慢慢就好了。

  “慢慢”是多慢?閆敬昱也不懂。

  眼看著,沒幾天就要過年了,“一心”的大部分老師都回家去了,只留下包括周老師在內的三四個老師,不過隨著老師們的休假,福利院也停課了,算是進入了寒假。大家每天除了按原來的作息吃飯,其他時間都很自由,不是寫字畫畫,就是做些簡單的遊戲,這幾個老師勉勉強強還算應付得來。

  這天又到了晚飯時間,閆敬昱排著隊跟同學們一塊兒往食堂走,路過一樓大廳的時候發現王校長走了進來,大家都禮貌地跟他打招呼,他也笑了笑說同學們好,就自己上樓了。

  晚飯時間從頭到尾,依舊沒有葉一琳的影子,閆敬昱已經習慣了。自從停課開始放假,葉一琳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眼前。後來他壯著膽子問了班裡的女生,她們說葉一琳就在宿舍待著,也不說話,她們一開始也每天問問她感覺好沒好點,後來看她也愛答不理的,便不去熱臉貼冷屁股了。周老師每天都會去看她,給她拿飯收拾衣服什麼的,不過她吃得不多。

  晚飯後又過了一段自由活動時間,大家都洗漱完畢上床睡了,閆敬昱躺在床上默默地數著數,盤算著大傢伙是不是都睡著了,尤其是老師是不是也回去睡了。

  閆敬昱數到一千,緩緩地爬起身來,觀察了一下周圍,除了一點輕微的鼾聲之外沒有其他動靜。

  下床穿上拖鞋,一步一步地蹭到門口,閆敬昱打開了屋門。由於樓道里沒有人氣,還開著窗戶,一陣北風順著門fèng吹過來,像小刀子似的給閆敬昱吹了個透心涼。他打了一個哆嗦,心裡一悔,突然發覺自己應該披個外套再出來的,但是好不容易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再走回去不知道會不會驚動誰,容易節外生枝。他想了想,還是趕緊鑽了出去,並把門關上,以免冷風再把臨近門口的人吹醒。

  然後閆敬昱想,好像自己也沒要幹什麼啊,為什麼要弄得跟做賊似的呢?

  出得門來,看著悄無人聲的走廊,閆敬昱打了個哆嗦,有點害怕,但是突然覺得沒那麼冷了,於是開始扶著牆根一點一點地往女生宿舍那個大屋裡走。他想著如果屋門沒鎖,那就比較好辦了,偷偷溜進去找到葉一琳的床,把她叫醒了就好。

  可是要是門鎖了呢?

  嗯,一般都不鎖的,沒事。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分別在同一層樓的兩端,閆敬昱需要穿過一整個樓道才能抵達。可能是因為天黑之後空蕩蕩的樓道神秘感倍增,也可能是由於緊張,閆敬昱覺得這條路好像比白天走的時候長好多,走了半天也沒走到。於是中間他得到了很多時間用來思考,他發現自己考慮太不周全,沒穿外套的事是其一,其二是也沒給葉一琳準備點什麼見面禮,就算拿塊糖也好啊。可以說“聽說你身體不好,我特意給你拿塊糖來吃,吃完就會好了”,這樣就不那麼尷尬了。

  但是事已至此,閆敬昱只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好不容易來到女生宿舍門口,閆敬昱先定了定神,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葉一琳床位的位置,不然一會兒摸錯床的話就出大事了。好在葉一琳的床位並不難找,就在一進門右手邊第一排第二個,閆敬昱曾經白天的時候多次來找她,不過倒是沒進去過,就是在門口喊一句,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要是膽敢闖入女生宿舍,不說老師會罵死他,他自己也不好意思。

  不過此時此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雖然閆敬昱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此時此刻要如此固執地去見葉一琳,但是去了就是去了,沒有什麼好分析的。

  當然,在若干年後的閆敬昱看來,當時的自己,或許年少的心雖然懵懂,卻已經陷入了這種可以稱為“愛情”的泥潭了。只可惜的是,他本以為這是一個幸福的泥潭,卻沒想到轉瞬就變成痛苦的泥沼,讓他苦苦陷入其中這麼多年。

  落入這個泥潭的,當然也不只是他一個人。

  4

  靜靜聽完周校長講完這段不可告人的往事,李少君內心也不免震驚。雖然作為一個媒體人,此類的事件常有耳聞,但是大多都是道聽途說,真真切切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的,這還是第一次。

  周校長抹了抹兩頰上流下的淚水,拿起已經涼了的咖啡,如同發泄一般地一飲而盡,然後便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喘息。

  李少君把這個往事和現實的種種逐一對號,包括那天在福利院門口見到的那個老頭以及那荒唐的一幕,包括郭徽的現任女友裴雪的真實身份。消化完畢後,李少君又陷入疑惑,這個時候周校長找她說這件事的意義何在呢?畢竟時過境遷,難道她又想要把這件事公布於眾?可是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對不起李記者,一下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別嫌我歲數大了講話囉嗦。”周校長平復了心情,換上了輕鬆一點的語氣說道:“這件事我從來沒對人提起過,就連當年的一心,其實除了我也沒有其他老師知道。後來為了儘快讓王校長遠離‘一心’,我聯繫了他的家人,他們不希望事情鬧大,於是把他帶到了國外進行治療,不過對外只說他是因為老年痴呆症才辭職離開的工作崗位。”

  “所以您才當上了院長?”

  周校長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這個校長的位子對我來說並沒有任何吸引力,一個孤兒院的校長位置也不可能給任何人帶來什麼名利。對於我來說,校長和員工,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但是唯一的好處就是我可以更好地管理我投入深深感情的這個家,不讓它再遭受到這樣的侵害。”

  李少君點了點頭,“不過話說回來,還好您及時發現了,不然若是事情鬧得一發而不可收拾,恐怕‘一心’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關門大吉了。”

  “及時發現……”周校長念叨著這四個字,望著咖啡店外行人稀少的馬路輕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這麼多年來,我不敢,也不能跟別人說起這件事,我不能讓整個‘一心’上上下下因為那樣的一個人而受到牽連,它是無辜的。”

  “可是您還是對我說了。”

  周校長點了點頭。

  “您是想讓我做什麼呢?”

  周校長想了一下,開口道:“當年事發後,我問自己為什麼沒能早一點發現端倪,為什麼不能在悲劇發生之前就有所警覺。因為我當時負責‘一心’的很多具體事務,幾乎天天都會和王校長打交道,等我細細回想,我想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看小琳的眼神就已經不對了。那是一種……我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眼神,它包含了很多情感在裡面,像一個父親看著自己的孩子,也像一個男人看著自己的戀人,還像……像一匹狼看著自己的獵物。所以,正因為我曾經吃到過這個教訓,我相信我能分辨那種眼神,那種充滿了愛意卻同時充滿了邪惡的眼神,我絕對不會看錯。”

  “您的意思是……”李少君突然明白了周校長的意思,“您又看到了這種眼神?”

  周校長點了點頭。

  “是那個王校長又回來的事麼?您希望我們想辦法幫您給他找一個去處?”

  周校長搖了搖頭,心說:這老頭現在上哪去了我都不知道,擔心他做什麼?“他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垂垂老矣的病人罷了。”

  “那是誰?”

  “我們剛剛見過他。”

  “郭徽?”李少君直起腰來,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

  5

  閆敬昱小心翼翼地旋轉女生宿舍大門的把手,果不其然,沒有上鎖。

  門開了一條小fèng,閆敬昱探頭進去看了一眼,宿舍里的暖意以及女生宿舍特有的空氣的粘膩感讓他又打了一個哆嗦。

  或許是樓道里的燈光還是有點強,他無法馬上適應宿舍的黑暗,什麼也看不清,但是為了避免這麼一直開著門,閆敬昱閃身進屋,把門輕輕地關上了。然後閆敬昱就這麼大氣不敢喘地在門口直直站著,大概過了半分多鐘,他眼前漸漸可以分辨出一個個床位的輪廓,強烈的心跳聲也平復下去,他聽到了屋裡輕微的鼾聲。

  怎么女生也打呼嚕啊?

  閆敬昱此時此刻為自己的臨危不亂,還有閒心琢磨這種事而暗自點讚,差點笑出聲來。不過現在不是求證誰在打呼嚕的時候,他把視線聚焦在屬於葉一琳的床位上,摸著黑一點一點地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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