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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它刻完啊。”

  “不行!”

  “可是……”丹青眨巴兩下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承安。

  “沒有可是。”承安板臉。又放軟聲調,招招手,“你過來。”嘴裡說著“你過來”,人已經下了床,兩步跨到丹青面前,抱起他放回床上躺著,“什麼時候醒的?一醒來就下地亂跑,還嫌病得不夠慘是不是?”

  “都已經一半了,我本來計劃昨天要完成的……”丹青一邊說一邊撐著床坐起來。

  “你睡著的時候,讓我摔碎了。”

  “啊?!你……”丹青張著嘴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挪動身子,跪坐到他對面,一雙明眸直望進他心裡,輕輕喚道:“承安。”

  這有若天籟的一聲呼喚讓承安覺得剎那間靈魂出竅,置身雲端,又驚又喜,簡直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即使是在蜀州,兩個人最甜蜜的時候,丹青也只肯叫他一聲“殿下”。

  “我問你,如果……如果……我現在求你,要你放下這裡的一切,不管用什麼辦法,帶我離開所有紅塵紛擾,從此五湖四海,自在逍遙……”丹青本來只是說說而已,到後來,卻不由自主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再沒有爾虞我詐,再沒有功利權謀,登高臨遠,清風明月,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肯不肯答應?”

  承安呆住。半晌,眼中露出深刻的淒楚神情,緩緩搖頭。

  我可以不做皇帝,卻不能一走了之。

  ——原來,縱使愛得感天動地,能給你的,終究有限。

  丹青雙手捧住他的臉,在唇上印下一個吻,給他一個溫柔的笑容:“不要難過。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什麼都明白……在我心裡,你給我的……已經足夠。人生在世,總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任何理由都不能令它半途而廢。我實在不想……你這樣……為難自己……”丹青指尖滑落,用禱告一般的聲調低低私語,“不要這樣……為難自己……”

  “丹青……”承安被心中的歉疚和憐愛磨得肝腸寸斷,幾乎連擁抱他的力氣都全部抽走,“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點也不為難。真的,這世上,能叫我為難的……只有你,可是,從現在開始,叫我為難的……是我無法愛你更多……我……”

  “承安……你很好,真的很好……”丹青把手輕輕覆上他的眼睛,不讓淚水流下來,“我已別無所求……你面對的,既是非做不可的事情……當然要努力做好。我們不為過去活著,而是為將來活著,凡事都得為將來著想……這一個已經摔碎便罷了,你把我補好的那個拿來——我再想想辦法……”

  承安搖頭:“太醫說了,一定不能再勞心志,動情思……稍有不慎,則……萬劫不復……”伸手將他摟住放在自己腿上,把絲被拉過來裹好,“你知不知道,我許了多少願,才從老天那裡把你要回來。我不能失信。”承安摟緊他,“誰知道會用什麼方式……報應到你身上……來懲罰我……”

  “不會的。”丹青舉起一隻手,放在承安心窩,聽著他的心跳聲,“我既然已經明白,就不會讓自己死。”又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窩,“之前也許可能……現在不會了……但是,你如果一定不讓我做完,那可真的比死還難受。”輕輕一笑:“就像你非做不可一樣,我也非做不可。你不能半途而廢——我也一樣,不能半途而廢。”

  承安愣了:“為什麼?”

  “你知道,習武之人運功到一半被打斷,必定走火入魔。世上的事,道理都是相通的。玉璽上的八個字,乃前人精魂所鑄,我必須完全入境,才能得其神髓。不得已中途停下,已經損了幾年功力,如果硬要徹底截斷,此生……恐怕再無寸進。這就好比飛流直下,萬馬奔騰,日月運轉,生死輪迴……都是停不了的。我若死在昨晚,這事便作罷,我既然還沒死……不能把剩下的四個字刻完,將原來的補到天衣無fèng,也算是一個交代。否則——不用等累死,先憋死了……”

  承安氣結。他他他——還是這麼可恨。

  丹青閉上眼睛,卻彎了嘴角,臉上一派天真狡黠:“你看,我也不能……給你全部。咱們……又扯平了。”

  照影聽到這屋動靜,過來察看。隱約見兩人正在說話,悄悄往外退,卻聽承安忽道:“小影,去趙讓那裡把他搶走的印章拿來。”

  同一天,江自修和海懷山、海西棠、水墨在京城“素顏堂”的秘密據點會面。

  “……如此看來,丹青離開逸王府,只怕行蹤就在他們掌握之中。”江自修思索著說。

  海懷山道:“那倒不盡然。以藍家在楚州的實力,如果他們有所動作,應該不會探不出來。丹青被他們綴上,很可能是到池陰路上或以後的事。”

  “我接到他的時候,逸王府的人馬已經銷聲匿跡兩個月,所以放鬆了警惕……再加上他病情反覆,我們一直走走停停……”海西棠道。其實當時聽了丹青的敘述,他心裡想著,不管對方有情無情,既然沒有後續手段,追到這個樣子也就差不多了。你能指望一個王爺,對請來造假的畫師惦記到什麼程度?何況海西棠性子疏放不羈,自然沒有刻意隱藏行跡,現在卻懊悔不已。

  “聽說逸王六月十六入宮,丹青是六月十八失蹤的。這位殿下——意欲何為?”

  “會不會有別人……”

  江自修搖搖頭:“不會。從留言和手段看,確是衝著丹青來的,與江家無關。那孩子一直在我們眼皮底下長大,只有這次……”唉,兒大不中留。原先只想著這一趟風險不小,哪知竟生出一段孽緣來。

  “不管他想怎麼樣,以丹青的脾氣——”水墨憂形於色。

  江自修忽道:“山不來就我,我可以就山。消息遞不進宮裡去,遞到白石坊逸王府還是沒問題的。事情不能幹等著,咱們和這位殿下接觸接觸。”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我又活過來了!!謝謝大家!

  阿堵不是沒靈感,實在是沒時間。2月中旬以後會更加忙碌,所以務必在過年期間趕出來,否則此文鐵定成坑——那樣的話,不如誰來殺了我。遇上文思不暢的時候,不顧切膚之痛生拉硬拽,因為我一定要把它寫完。至於過年期間是個什麼場景,大家都知道,我盡力。

  作者的任務是講故事,阿堵在講故事的時候呢,也努力把為什麼要這樣講故事傳達給讀者。

  有時候可以得到認同,阿堵於是竊喜,不枉我費盡心思做了這許多俏眉眼,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有時候不能得到認同,阿堵於是怒從心底起,惡向膽邊生,哼哼,筆在我手裡,氣死你們!

  但是有一個最出乎阿堵意料的問題是:一些姨媽覺得兩個人感情沒有基礎,或者太快,所以在此就這個問題作出說明。

  阿堵對愛情的看法是古典而浪漫的。

  言情聖手湯顯祖曾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元好問也說:“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張生和崔鶯鶯,只需要“臨去秋波那一轉”。

  賈寶玉和林黛玉,只需要:“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承安和丹青之間,完全足夠。

  只有現代人,才會問出感情基礎這樣的悖論。

  姐妹們,感情,不需要基礎,它本身就是基礎。

  人非糙木,孰能無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愛情是人間最大的信仰,信者才可能獲得。即使沒有得到,也要相信它。因為有情,是最基本的人性,你若不信,已經自掘墳墓。

  傳奇就是童話之一種。寫這個童話,也是為了寄託這種想法。

  生活當然是另一回事,但是我們需要童話。

  有不同意見歡迎留言踩扁我。不過阿堵不會做出回應,因為在這個問題上,我不接受任何挑戰。

  (背著獨孤求敗的無鋒之劍,負手望天,做絕世高手狀)

  又:熱烈歡迎看霸王文,請不要刷分。倒扣在其次,把用心的留言都淹沒了,連我都找不到。

  第56章

  繚繞著七彩流光的白玉寶印放在案上,印文一面衝著外邊。已經完成的“奉天承運”四字,神聖莊嚴,如天神降臨,佛光普照。左側的空白在這光芒照耀下,仿佛正迫不及待的醞釀著大地回春,萬物復甦,處處蠢蠢欲動。

  丹青嘆息:“你看,它在等我。”

  承安看看那方印,鬆開手,又抱住:“不。丹青,不。”

  那是個吸人魂魄的無底洞啊。之前明明很有自信,現在卻毫無把握了。在丹青心裡,我……是否真的可以敵過它?

  “相信我。一定回來。”丹青忽然拿過刻刀,挑破右手無名指尖,在承安掌心畫了一個血符。

  “這是師傅傳下的一個古老儀式。江家從事臨仿數百年,每隔幾代,總會有傑出弟子出現離魂不復的狀況。中間一位家主不知從哪裡求得這個系魂血印——管不管用,誰也不知道,就這麼一代代傳下來了。”畫完最後一筆,正要抬頭說話,承安抓起他的手,把帶著血珠的手指放在唇舌間輕輕吮吸。

  “嗯……”丹青的聲音飄忽起來,“不騙你,在臨仿一事上,我操控心靈的修為,不說後無來者,前無古人是一定的了。系魂血印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我既不相信,也用不著。之前會弄得那麼狼狽,完全是因為……你太厲害,害我留下漏洞,一直沒機會好好修復。”

  承安低頭瞧手上的血符:“它會一直留在這裡麼?”

  “別扯了,哪有那麼玄的東西。”丹青笑,“不過是給你個安慰罷了。”斂起笑容,嚴肅的看著他:“相信我,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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