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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仰起頭,哈哈大笑了起來。明明是笑著,眼睛卻流露這絕望和,恨意。

  他彎腰撿起了摔在地上的手鐲盒子。他撕開了陸則靈抱在盒子外面的報紙,一揭開。那鐲子已經摔斷了。

  “挺好,真好。”盛業琛自言自語地笑著,“陸則靈,你滿意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很好,很好,我懂了!我徹底懂了!”

  他發了狠,將摔碎的鐲子毫不留情地丟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玉石落地的聲音尖銳的陸則靈忍不住縮了縮肩膀。盛業琛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離開了老舊的筒子樓。

  他的背影就那麼,消融在寂然的風裡,那麼虛無飄渺的輪廓,陸則靈覺得那麼不真實。

  白楊擦了擦臉,好似滿不在乎地說:“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還沒我長得帥。”

  陸則靈沒有說話。眼睛一直看著地上碎成一塊一塊的玉鐲。四肢百骸也仿佛如那鐲子,不復原形。

  白楊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原來你一直為著這鐲子,不是因為我,是因為他。”

  陸則靈覺得眼前開始有些失焦,半晌才答:“對不起,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利用你,是我欠你人情。”

  “這次打平了。”白楊說:“看我對你多好,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這次肯定狠狠挫他銳氣了!看他把你給折騰的,我給你報仇了!”

  白楊一回頭,看見陸則靈,要說的話全都咽了下去:

  “陸則靈……你自己狠話不是說的挺好的嗎?這齣息?喂,別哭了……”

  第四十四章

  “喂,陸則靈,”白楊撇著嘴也有些不知所措:“別哭了,平常不是挺堅強的嗎?誒誒,要真難過我去找他吧,解釋清楚。”

  陸則靈搖了搖頭,聲音里還是帶著哭意:“我只是難受鐲子就這麼碎了。我已經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你這麼做挺好的。”

  “你別騙我,你要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還哭什麼?”

  “我爸年紀大了,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我很害怕他到死的那一天我還這麼渾渾噩噩地活著,我想找個會娶我的男人,平凡地過一生就好了。”

  白楊靜靜地看著陸則靈,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只是輕嘆了一口氣:“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要和你接近,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他突然扯著嘴角笑了笑,略帶苦澀:“我們是一樣的人。”

  “讀大學的時候我為了所謂的愛情,和爸爸鬧翻了,這五六年,他一個人生活,走到哪裡都把我從小到大所有的東西都帶上,他對我太失望了,還是原諒了我,做父母的嘴再硬還是會遷就孩子。”陸則靈想到自己的爸爸,更加難過起來:“可是我作為女兒,沒有一件事順著他。他希望我能像普通的女孩一樣,結婚,生孩子,平淡的過一生,可是我呢,馬上就要27了,還不知道在幹嘛。我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而是太想了,我太渴望和他在一起,五六年前直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可是他呢,在我面前說三句以上就沒有耐性了,他愛別人的時候,不是在我面前的樣子,所以他對我不是愛。他只是習慣了我照顧他,希望回到以前,我像保姆一樣在他身邊。我可以不要臉皮這麼做,可是我爸呢?我爸要是看到我又回到以前那樣,他該怎麼辦?他一定很難過……”

  白楊聽她說的,越說越難過,最後忍不住上去擁抱她,他撫摸著她的頭髮,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安撫著她:“實在不行嫁給我吧,反正我也沒人要。”

  ……

  徹底地哭過以後,白楊開車把陸則靈和陸則靈打包的東西一起送回了家,她真正的家。

  所有的眼淚,絕望,悲傷都留在了那座曾經容納過她的城市,她告訴自己,一切都重新開始了。

  和白楊還是保持著很好的朋友關係,偶爾他電話過來,兩人也在電話里插科打諢隨便聊幾句。他的感情並不順利,每次說起韓小硯總是沉默,相反,上次相親的那個叫麥子的姑娘,他無意說起了兩次,雖然口氣不善,但於白楊來說,已是特殊,陸則靈想,也許,這又會是另外一段故事。

  其實想想,人生的出口有很多,所謂的偏執、死心眼,都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這個世界有有六十億的人口,真愛又怎麼會只有一次?

  盛業琛沒有再打電話過來,也沒有再出現,有些失望,但是也在意料之中。他對她的態度一直如此,他勾一勾手指頭,她就該匍匐在腳下,此刻她還站著,他必然忍無可忍。

  聽夏鳶敬說他和葉清的訂婚宴一直沒有取消。夏鳶敬說得義憤填膺的,她卻只是靜靜的聽,好像故事的主角不是她用生命愛著的人。

  發現身體有異樣的時候,她出奇的平靜。回想當年的一切,那些痛苦和絕望還沒有消失,她仍心有餘悸。獨自一個人請假去了醫院,得到結果的那一刻她沒有意外也沒有哭。

  她終於漸漸平靜,漸漸明白了人生除了愛情還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

  她一個人走了一整條街,慢慢地走,慢慢地品著一路的風景,回想著自己近二十七年的人生,想到最後她自己都笑了。

  活到這麼大,好像真的一事無成。

  在公交車站安靜地坐著,看著人來人往,燠熱的陽光穿透蔥蘢的葉片斑駁得撒在地上,風一吹,那些影子便開始搖曳,像夢中的場景。

  身邊等車的是一對母女,媽媽背著孩子的小提琴,一直和孩子說著話,對話稚氣卻又異常溫馨,她牽著孩子的手,讓陸則靈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小時候也是這樣,牽著她,即便是在訓斥她她也還是喜歡牽著他。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只要被他牽著,去哪裡都不會害怕,那才是純粹的愛,因為純粹,所以有力量。

  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便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也為自己選擇了一種完全不同的人生。

  突然感覺生活又有了新的力量,有那麼一刻,她感到幸福。幸福的是,這一輩子她終於還是擁有了一樣屬於盛業琛的東西,也算是成全了她這麼多年來可怕的偏執。

  更幸福的是,因為這份珍貴的禮物,她重新用心了勇往直前的勇氣。

  她坐在車站的椅子上,目送著一輛公交披著燦爛的陽光將那對母女帶走,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還算平坦的肚子。

  和那個僅60天的小生命說:你好,親愛的寶貝,我是你的媽媽,我叫陸則靈。

  收好了結果,回到家,陸爸爸正在做飯,見她回來,滿臉都是洋溢的笑容。

  父母和子女沒有隔夜仇。原來放在固執的爸爸身上,也是適用的。

  爸爸熟練地往鍋里放著食材,米飯香和菜香勾得陸則靈饞蟲大作,她靠在廚房的門框上,心情出奇的平靜。

  “爸爸。”

  “嗯?”陸爸爸正在忙碌,頭也沒回:“你先去坐著,等等吃飯。”手上的動作一刻都沒有停。

  陸則靈靜靜的看著爸爸的背影,想了想,慢慢地說:“爸爸,我們離開這裡吧?”

  陸爸爸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幾秒後,他平靜地回答:“好啊。”

  “你不問我為什麼?”陸則靈詫異。

  “天天在一起,哪一天問都行。”爸爸將菜裝盤,遞給陸則靈:“吃飯了。”

  看著爸爸忙碌的背影,陸則靈由衷地笑了。

  這才是真正的信任,無條件的支持,和永恆不變的愛。

  沒什麼太多親戚,相依為命的父女倆離開的決定下得快,執行得也很快,和多年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爸爸幾乎沒有問任何有關她做出這個決定的問題。

  只是專注地和她一起研究去哪裡,怎麼去,今後準備怎麼辦。

  對於她肚子裡的孩子,他也沒有多問,爸爸老了,沒有了最初的激烈和固執,他對陸則靈說,不管去哪裡,只要和媽媽還有她在一起,哪裡都是一樣的。他帶著媽媽的照片和陸則靈一起坐在候車大廳里,候車大廳的座位密密麻麻,坐滿了人,廣播裡來來去去播放著車次的信息,喧譁而嘈雜。父女倆一起看著來來往往的乘客,什麼樣的面孔都有,好像人世就是這樣,和很多人相遇,和很多人分離,除了親人,好像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好在,她現在又有了最親的人。

  腳邊放著小小的行李箱。裡面裝的東西並不多,幾乎都是爸爸收拾的。收拾完後,爸爸對一直沉默的陸則靈說:“你看,不走的時候覺得東西多到帶不完,其實真的收拾起來,只有這麼一點點。”

  就像愛一樣,狠不下心去割捨,以為不愛會死。實際上呢?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非死即活的愛。所有的東西,都只是一念之間。

  陸則靈起身去上了個廁所。出來時正看見一對年輕的夫妻在角落吵架,言辭激烈,互不相讓。年幼的孩子在一旁急得哭了起來。

  看著稚嫩的孩子哭了,年輕的媽媽率先停止了戰爭,蹲下身子,抱起了孩子,也跟著落起了眼淚。

  那樣言辭逼人的爭吵就這樣停止了,孩子的爸爸沉默了很久,最後對妻子說:“對不起。”

  ……

  不知道為什麼,陸則靈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最後竟也跟著落淚了。不知道是不是懷孕變得多愁善感,好像心中最柔軟的角落被擊中了。

  她理想中的愛大概就是這樣,不需要物質來依託,不期待一輩子和美不爭吵。她想要的是不管怎麼吵鬧都捨不得分開,不管誰先低頭,總有一個人會低頭。這才是羈絆,就算有一天沒有激情了,也會一直存在的羈絆。

  看著那一家走遠的背影,陸則靈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

  她站在一個小書攤旁邊,書攤的老闆用有些雜音的山寨機放著歌曲,大約是聲浪嘈雜,嗡得腦子裡有些亂,因著那幾分衝動,陸則靈才有勇氣拿出手機。

  “……”

  盛業琛的聲音恍如隔世,明明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繫,他卻仿佛還是帶著難忍的怒氣,和她說話的聲音也是那麼冷淡。

  好幾次她想要把懷孕的事說出來,都被他拒之千里的語氣攔住。

  此時此刻,她不是在低頭,在他面前,她從來不曾抬頭過,只是他連回頭看一眼都吝嗇。也許是她矯情吧,總希望他能說幾句溫和的話,像對葉清一樣,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盛業琛的聲音還是那麼讓人心死:“你不是要和白楊結婚嗎?”那麼尖銳的說辭:“怎麼,給我送請柬?放心,禮金我一分都不會少。”他氣沖沖地賭氣一樣和她說:“別想太多,我現在也過得好得很,你也知道的!我要和葉清訂婚!你不是說希望看到這一天嗎!正好可以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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