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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瞬間有一些茫然。他記得邵敏臨走之前的親吻,她說讓他等她回來。

  但是他並不真的認為,他的四哥得到了還會再輕易放手。

  他曾經那麼天真的以為,只要有邵敏在,皇位讓給元浚也無所謂。他甚至想,如果邵敏不能容忍他殺死邵博,也許他只能放他們逍遙,自己帶著邵敏遠走天涯。

  但是怎麼可能。如果他一無所有,又憑什麼守住自己的寶物。

  高牆遮蔽了陽光,陰森的涼意從腳下侵入體內。

  邵敏仰著頭,望見元清向她走過來。

  她伸出手去,元清猛的將她拉到懷裡,緊緊的抱住,幾乎要將她揉進身體裡。

  邵敏聽著他異常急促的心跳,下意識便脫口而出,“對不起。”

  元清身上僵了僵,冰涼的唇蹭了蹭她的額頭,似乎喪失了全部勇氣一般。

  “不怪你……是朕沒用。”

  很長一段時間之後,他才終於接上了下半句。

  他將邵敏抱起來,靜靜的進了裡屋。

  鳳儀殿伺候的四個人都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直到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才忽然明白了什麼一般,有些慌張的忙亂起來。

  元清用濕帕子仔細的擦著邵敏身上的血跡。

  乾涸的暗紅色血漬沾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帶著些妖冶的殘酷意味。

  他撩開邵敏的衣襟,看到有血痕從鎖骨一直滑落到心口。他手上略有些抖,卻還是輕柔的擦拭著。沾了涼水的

  86、尾聲 …

  帕子蹭在身上,邵敏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元清丟下帕子抱住了她。

  邵敏說:“元浚沒對我做什麼。”

  元清低低的“嗯”了一聲,好一會兒才道:“朕不會再讓他對你做什麼,一切都過去了。”

  他聲音略有些低啞,皮膚上熱度灼人。

  他並沒有掩飾身上的反應。邵敏略臉上紅了紅,抬頭啄他的嘴唇,輕輕舔了舔。元清喘息略有些急促,溫柔纏綿的回應著她。

  但他們只是接吻而已。邵敏伸手去拉他的衣帶時,元清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不用。”他小心翼翼的將她圈在懷裡,親吻著她的眼睛,道:“先睡一覺吧。”

  邵敏乖巧的點著頭,卻壞心的蹭了蹭他。元清只垂頭親了親她的頭髮。

  邵敏確實覺得很疲憊,元清的懷抱又過於溫暖,不一會兒她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元浚滿身是血,目光空洞的模樣出現在她的夢裡。

  那個溫柔多情的少年鳳眸瀲灩,一傘一簫立於濛濛細雨之中。一如古舊微cháo的水墨畫卷,一如拂衣而去的魏晉流風。那才是他本來的模樣。

  邵敏在夢中向他吐露了所有的真相,她多麼想對他說一句“對不起”。

  可是說了又能怎麼樣?

  邵敏醒過來的時候,午後的熨帖的陽光傳窗而過,帶著些陳舊而柔和的暖色。

  元清已不在她的身邊,一旁的被褥卻還是暖的,想來剛剛起身。

  邵敏攏了攏頭髮,想去找他,卻見有女孩子端了水進來。

  邵敏認得她,是早先鍾秀宮跟林佳兒同住的錢充容。

  她放下銅盆上前伺候邵敏洗漱,邵敏略躲了躲,問道:“元清呢?”

  錢充容垂了頭,低聲道:“陛下在洗澡。”

  邵敏點了點頭,又問:“上午被傷的是哪個?”

  錢充容頓了頓,道:“是奴婢。”

  邵敏沒有再說話——上午這人叫得那般悽慘,原來也都是騙她的。

  邵敏找到元清的時候,他已經洗完。頭髮濕漉漉的搭在袍子上,洇濕了一片。

  屋裡已經有些陰暗,沒有生起火盆,空氣里透著涼意。

  邵敏取了毛巾幫他擦頭髮,才知道他沖了冷水澡。

  元清坐在凳子上,抱住了她的腰。

  邵敏輕輕抱住他,低聲道:“笨蛋,凍病了怎麼辦?”

  元清只是蹭著她,不說話。

  邵敏道:“元浚真的沒有對我做什麼,我好得很。我早已跟你說過,我並不是邵博的孫女兒——自然也不是他心上的人。如今沒必要再瞞著誰,便跟他說清楚了。”

  元清手臂緊了緊,好一會兒才道:“太輕率了,萬一他惱羞成怒怎麼辦?”

  邵敏沒有接話,只笑著拍了拍他的背,道:“你又是怎麼回事。”

  元清臉上略有些燒,囁嚅道,“她們在朕的茶里下了藥……”

  邵敏愣了愣,很快便明白那藥不是為他們兩個下的。元清卻一直忍到她回來,又坐懷不亂的哄她睡下。也不知是好笑還是感動,最後自然還是笑了出來,元清羞惱的抬頭她,邵敏忍不住颳了刮他的鼻子,“你還真是……三貞九烈。”

  元清惱羞成怒,邵敏已經低頭吻住他,呢喃道:“能不能不要這麼可愛。”

  暮春時節,糙木寬薄的嫩葉柔軟的隨風搖擺,篩碎了滿地柔光。

  邵敏在混沌的沉浮間隱約聽到元清的低語。那些話清晰的傳入耳中,可是她無法思考它的含義。她只是抱著元清,本能的破碎的回應著:“我不會離開,什麼都原諒你……”

  那之後邵敏足足有三天沒有再見到元清。

  她知道元清去做什麼,也從守門的侍衛口中聽到不很連貫的過程。

  邵敏記得從希提到延州的路上,她曾經試探過元清,他會怎麼處置邵博。

  那個時候她問:“趙王赴澠池之約,為何要與廉頗約定三十日之期?”

  元清熟讀史書,自然隨口便道:“以絕秦望。”

  邵敏道:“就算如此,敢輕言君上廢立,廉頗其罪當誅。趙王為何不殺廉頗?”

  元清道:“有約在先,且無僭君之實,廉頗無罪。”

  他答得規規矩矩,邵敏那些小心思輕易便被繞過去。她答應過元清不干政,便不能問得太露骨。元清想怎麼處置邵博,她終究還是沒能試探出來。

  但是聽說元浚失蹤,高宦成自盡,邵博被囚的消息後,她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元浚的篡立過於順利。他矇騙了滿朝文武,卻並沒有意識到,他身後還潛藏著知曉一切真相的人。

  ——梁師道統領御林軍十餘年,宮城守衛都是他手上提拔起來的。

  當梁師道站在元清這一邊時,元浚對他的禁錮便形同虛設。

  這一場政變從禁宮裡發端,幾乎無聲無息。近千御林軍圍困住德壽殿和政事堂,元清重新奪回玉璽,頒旨宣召文武百官入朝議事。

  百官在紫宸殿見了元清,才知道皇位已經換了人坐。

  元浚當初即位原本就是權宜之計,朝中人心所向仍是元清,正統也仍歸元清。因此朝臣只是略怔愣了片刻,確認確實是元清回來了,便跪呼萬歲。連元清是如何處置了元浚都無人追問。

  但是這之後要做的事林林總總,元清足足三日未得清閒。

  第一件是元浚下落不明。

  元清當日進入德壽宮時,只看到玉璽高掛在寢殿門楹上。地上血跡甚至都還沒有清除,元浚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高楠仍在壽成殿裡,平靜的侍弄花糙。她說:“他去找邵敏了,他說要向她問個明白。”

  元清上前攥住了高楠的手腕,她手裡已經脫鞘的匕首松落,插入濕軟的的泥土裡

  86、尾聲 …

  。她面上淚水平靜的滴落,她說:“我恨死你們兄弟兩個了。你為什麼連自己的皇后都看不好,讓她跟元浚糾纏不休?”

  元清道:“他糾纏的邵敏不是朕的皇后。你既然能等他十年,為何現在反倒想要去死?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正該纏住他,黃泉碧落,同生共死。”

  高楠冷嘲道:“若她不是你的皇后,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嗎?”

  元清道:“那麼你覺得你以死成全,憑四哥的脾氣,他就會感激你嗎?”

  高楠不說話。

  元清道:“我放你去找他。”

  但高楠並沒有去找元清。

  因為高宦成自盡了。其實就算他不自盡,也逃脫不了被賜死的命運。

  他是先帝遺命三輔之一,又是先帝少時陪讀。家中沒有兄弟和兒子,因此只抄家沒籍。他的母親是先帝的辱母,親自入宮哭求。元清便在她的老家宋城另賜了她一座宅邸,將高家的女眷安置在那裡。高宦成的妻子回了娘家,高楠在宋城一個人照顧著祖母,一直到她病逝。

  最後便是該如何處置邵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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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結局 …

  邵敏嘗試著去找元清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被軟禁了。

  元清不可能無緣無故限制她的自由,更沒有理由對她避而不見。

  邵敏明白,只怕自己的預感就要成為現實了——元清想殺邵博。

  她能想到元清要殺邵博的理由,但她並不真的相信元清忍心下手。畢竟邵博養育了她十年,她也從未掩飾自己對邵博的孺慕與景仰之情。

  元清動邵博,本身便是對她的絕情。

  元浚一事,已經有高宦成殉難,難道還不夠嗎?

  邵敏試圖從鳳鳴湖畔翻牆出去。但這裡的守備已經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她才攀上桃枝,便已經被人發現。

  但邵敏並沒有乖乖的下來,她立在桃樹枝椏上,道:“讓我見皇上。”

  鳳儀殿的總管依舊是呂明,他沒有回應邵敏的請求,只是冷漠的指揮人將她的後路截斷。

  桃枝離地並不高,離鳳鳴湖更是還有幾丈的距離。邵敏就算從上面跳下來也傷不到分毫。而呂明對她無半分垂憐。

  邵敏說:“呂明,讓我見見他,求你。”

  呂明目光平靜,答道:“陛下政務繁忙,等得了閒,一定先來見娘娘。”

  邵敏問道:“他為了什麼在忙?”

  呂明望著邵敏,他的唇邊有冰冷的笑容:“為了處置邵博孽黨。”

  邵敏說:“那麼我不見他,你幫我帶個話吧。”

  呂明沒有答話。

  邵敏便繼續說道:“你就跟他說,我為邵博守喪三年,不必尋我。”

  呂明笑道:“小人一定把話帶到。娘娘下來吧。”

  邵敏從桃樹枝上跳下來,乖乖的進了鳳儀殿,眼看著呂明將屋門關好,部署人守備。

  她一個人縮在屋子裡等著元清。

  她答應了元清不會離開他,也答應他不干政。所以她用“為邵博守喪”表明自己的心志。如果元清依舊不肯改變主意,他們的感情也許只能走到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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