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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渙問明房間,思量了好幾遍問候開場白,結果在敲門時有些猶豫。

  該怎麼說?

  問你有無大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有無大礙;問你傷好點沒?一身傷拜自己所賜;問你疼不疼?且不說肩傷未愈,光背著自己下山膝頭雙手就已面目全非,哪來的臉問別人疼不疼?

  就這樣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直到裡面飄出來一青面少女,面色青白唇似硃砂,無影無腳地飄著,手托小盤,分別是剪子、染血白綾和傷藥。

  鬼少女一驚,詫異這人居然能看到自己,正要逃跑卻被周渙攔住。

  “姑娘稍等!陰君如何了?”

  他沒有束髮,額頭橫著幾圈兩指寬的白綾,白衣紫衫,腿用木板布條固定,看起來傷得不輕。鬼少女想起君上是與一道長結伴逃出雪山的,面前這位應就是那個患難與共的人,鬆了口氣道:“奴方給君上處理了傷口,她已經醒了,奴正要去準備吃食。”

  周渙問:“可否由貧道端進去?”

  鬼少女瞥了眼腰間花鈴,猶豫地點了點頭,接過廚子送來的藥膳放在他手上。

  房內窗明几淨,一塵不染,風透過窗戶徐徐灌進來,窗外槐影青翠。雨師妾未察覺人已經換了,道硃砂沒了請把案上的硃砂拿來。

  周渙拿著硃砂過去。

  她身後墊著靠枕,披著月白外袍,一手握書一手執筆批閱奏摺,接過硃砂,寬大的袖子滑落露出破皮的手臂,頭也未抬,順勢蘸了些墨繼續投神,邊閱邊道:“這幾日斷了聯繫,崔珏亦不在,待會兒你將昨日的摺子也抱來。”

  寫下兩字,放筆抬頭道:“醒得這麼快?”

  周渙拿出向蘭成討要的藥:“蘭先生醫術高明,這是他特地配置的藥,藥效極好。神器造成的傷需神藥醫,那凡間石子造成的傷用凡藥應該是沒問題的。”

  “謝了。”雨師妾點頭。蘭成的醫術著實了得,世人稱之為靈素聖手,實非浪得虛名。

  周渙看了一會兒,道:“能不能讓我看看手?”

  “我已能握筆,你還看什麼,或者說你想看到什麼?”

  周渙沒有說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這種不說話的模樣實在乖巧,眼睛又大又明,像躲在岩石後面的雪貂小獸。雨師妾睥了眼他的傷勢,心道罷了,放下狼毫筆伸出小臂,寬鬆的袖子滑下露出傷痕縱橫的手,被尖石冰礫銼傷的手。

  周渙握住那隻手,一指挑開瓶蓋開了傷藥塗抹傷口。膏體微涼,人族的手指卻溫暖。

  雨師妾只可望見天靈上的發尖,見他長髮披肩,烏黑柔順,神色專注動作輕柔,忍不住打趣道:“你這模樣倒頗有些賢妻良母,若你是女子……嘶。”

  周渙抬眼不滿地一瞥,用鼻子哼道:“這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我是女子又如何,找個踏實本分的漢子把我娶了嗎?”

  雨師妾本想逗逗他緩和氣氛,沒想到撲了空,只好恢復嚴肅模樣繼續翻閱那些奏摺。崔珏走後令書大多由十殿閻王負責,只有重大事項才給她過目,但在雪山被困那麼多天,奏摺早已堆積如山。

  多虧山洞深處的冰泉,連接著雪山與外界相通,又加以激將法借鍾聰之手終於能逃出去,與此同時自己施法護住其他手無寸鐵的人。只是沒想到鍾聰到死不放過周渙。

  下山的路並不好走,需要一邊承受反噬的痛苦一邊拖著他,好幾次跌倒在地,被尖利的岩石劃出血淋淋的口子。

  她抬起手臂舔了舔傷口,鬼的血是沒有溫度的,又腥又冷。冷風捲來灌得渾身一顫,撕下裙擺包紮傷口,看了眼周渙鮮血淋漓的腿搖了搖頭,架起來愈發謹小慎微地背著,就這樣從山頂到山腳走下山。

  孟驚寒揮一揮拂塵。她的傷不敢請人間大夫但又不可耽誤,於是手持拂塵去陰間請人,待鬼族的人趕來方才攜村民上山找剩下的人。

  夏風徐來,風從山上滾下來,和潺潺的雪水溪一起,燥熱中含著雪山的涼意,知了趴在槐樹影子裡高聲叫著。

  周渙道:“你冷不冷?”

  雨師妾答:“還好。”

  他起身關了扇窗戶,一件外袍罩在她身上。

  雨師妾推開外袍道:“你沒必要自責愧疚,孟驚寒既然將你交給我,我承其責任。”

  “是麼?”

  雨師妾接過藥粥一飲而盡:“不過帶你下山而已。一百文可聘用侶悠書院甲等旅遊官一日游,比我周到,這你都要感謝麼?”

  周渙看著她喝粥:“我並非全然昏迷,一些事還是記得的。”見她覷自己,正經道:“是一道焦急聲音,慌亂求我不要死,不要丟她一個人在雪山,她害怕。”

  雨師妾唇角一提自成一份譏誚,諷道:“你胡編亂造的功夫愈發退步,且不說雪女乃空穴來風,誰家女子這般庸懦無能。”

  周渙道:“女子弱柔,但其心堅韌。你聽我說完嘛。她讓我快點甦醒,跟我說還有人等我救,還有師父等我回去,怎可折在這,隨之脫了外衣給我,其實她自己冷得要死。”

  雨師妾的臉色慢慢變了,冷諷道:“我何時這般庸懦無能求你?不過是讓你……”

  周渙低聲引/誘道:“不過是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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