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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師妾移回目光。

  以往二人相處往往劍拔弩張、惡言相向,如今卻在這就著月色抵膝長談,今非昔比,人世無常,說得便是如此罷。

  翌日大早。其他人得了米早捱不住飢餓煮成粥喝下去,片刻後竟都哀聲連天痛得滿地打滾。

  周渙不曾仔細研習過醫術,對眼前的一切束手無策。這時風雪大作,鍾聰如約而來,痛得最嚴重的人立馬操傢伙撲過去。

  鍾聰略微偏頭,雪虎抬起臉盆大的爪子,怒吼一聲,爪子一拍,那人的臉瞬間多了幾道血淋淋的抓痕,砰地聲落在地面痛得不停翻滾。

  目光冷冷的,鍾聰嫌棄地啐道:“還以為我是那個願打願罵的小廢物?怎麼,發現米有問題?”

  “那時我也沒說給你們的東西是沒問題的啊。”鍾聰抬起手,咯咯地笑了。

  他們已經照他說的做了,他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們?婦人泣涕漣漣。

  鍾聰仿佛想起前塵往事,嘿然道:“當年你們又放過我了麼?”

  本指望多點吃的便多份活下去的希望,卻被鍾聰反將一軍,身體狀況愈發差勁。那些人哎喲地哼唧,詛咒鍾聰不得好死。

  咒人惡詞早在三十年前便聽個遍,沒什麼新意,況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些人都要死了,留他們耍耍嘴皮子就當積陰德,雖然他隸屬妖類,死了就是灰飛煙滅,沒什麼陰德要積。

  鍾聰把草藥扔給雨師妾,諷道:“你不是不信嗎,我把猗蘭花帶來了,這下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見到猗蘭花的那刻,她的臉毫無血色。

  鍾聰秉持著孩童特有的天真眼神問向周渙:“青涯哥哥,思考了一晚上,怎麼樣?”

  周渙托腮問道:“我倒是好奇,為何你偏偏要我的一條腿?”

  鍾聰笑道:“這不是你咎由自取嗎?”當年他被打折一條腿,現在是報復回去的時候。

  周渙放下手臂似笑非笑。鍾聰抬起怨毒的眼睛,剛才還清明天真的孩子眼睛轉眼布滿布滿毒意。

  “我以為你跟這些人不一樣,可到頭來你還是要護他們,都是一路貨色!”

  周渙輕輕搖頭道:“冤有頭,債有主,你的遭遇貧道同情,你要報仇我亦不會事後譴責,可你知道這裡多少人是無辜的?”

  因為雪崩死的那幾個,一個是梁州人士,離這十萬八千里遠,孀居老母靠繡活送他讀書,今年剛中試子,想著把雪藕帶回去治老娘熬瞎的雙眼,讓她見見自己的兒子是何等人中龍鳳,可他死在他手中,他娘還在等著兒子回去。

  還有一個是閩州人士,這輩子唯一一次出遠門就是來到翫月城。妻子小產,他便想求得雪藕治好妻子的產後憂疾,豈料會葬身雪海。他的妻子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丈夫,不曉得還活不活得下去。一個家便這麼毀了。

  鍾聰大叫:“夠了,我不是什麼勞什子的大聖人,他們的苦衷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聽,你再嚷嚷我連你也殺!”

  周渙上前半步,聲音沉沉:“如果殺我一人能救他們,你儘管來。昔日的是非恩怨貧道無權置喙,只是你為了報欺凌之仇困住這些無辜之士未免草率狠毒。你當年是何其無辜,但這些人又何其無辜?”

  “啊!!!”鍾聰雙眼布滿血絲,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抬手間飛出幾道冰錐插進洞穴上方,掉下斗大的石塊。其他人被嚇著了,但見有周渙撐腰便愈發膽大,紛紛斥責他的冷漠與殘暴,這無異於火上澆油。

  他們斥責的嘴臉和三十年前那些嘴臉重疊在一起,痛苦像決堤的潮水洶湧襲來,恣意謾罵的臉、譏誚嘲諷的臉、淡淡蔑視的臉、八卦陰險的臉交替出現。

  “不得好死!”

  “老天爺開眼,終於讓鍾從風死了!”

  “滾出翫月城!”

  “滾,我們鍾家莊沒這麼不守婦道的女人!”

  整個雪山的山體為雪童之怒顫動不止,土塊冰碴淅瀝打在頭上肩上。周渙大喝快跑,雨師妾竭盡全力捏出最後一個訣隨後朝自己伸手,可還沒接到她,小腿傳來一陣鑽骨的巨痛,額頭隱隱發昏,旋即暈過去。

  第91章 生天(1)

  意識昏昏沉沉,四肢滾燙,時而燥熱時而寒冷,模模糊糊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讓他不要睡著,想睜眼,旋即卻扎進漫無邊際的黑暗。

  一道刺目白光襲來,他猛然彈身掀開眼皮,像溺水的池底人破水呼吸最後一口空氣。

  “渙兒!”身邊傳來呼喊。

  首先望見的不是濕冷粗糙的山洞穹頂而是乾淨的羅帳,聽到的不是喋喋不休的爭執,窗外有麻雀在叫,床邊映下一片婆桫的樹影。

  他剛想撐起上半身,腫脹疼痛頓時從四肢傳來,激得臉色一白,偏一偏頭,看到疾步走來的師父,蘭成握住他的手腕診脈。

  雲湦拎著花哨非常的泥金紫竹薰香蜀錦摺扇一臉喜色,大黃激動得汪汪大叫瘋狂擺尾就要撲來,在快撲倒時被雲湦逮住命運的後頸皮勒令安分點。

  “師父,師兄,蘭先生,你們怎麼都來了?”

  蘭成試了試額頭,見燒已經退了鬆了口氣,笑吟吟地看著他:“我們又不是妖魔鬼怪,怎麼不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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