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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話被阿梨主動送上來的吻咬住,她濕潤而柔軟的舌尖靈巧地攪動,氣息拂過他的鼻尖,帶著那股他熟悉的暖香。那一刻,他的心變得極其柔軟,迫不及待地、更深地與她纏綿。

  第7卷 【回之卷 為伊判作夢中人】 合謀

  天上飄浮著絲絲縷縷的雲彩,隨著雁隊一字飛過,雲影似乎更見繾綣了。此時長風漫捲田野,糙木作物起伏不定,那嘩嘩的波濤般的聲音把一切都掩蓋住。

  阿梨蜷在裴元皓的懷中,微揚起臉,明淨的眼眸像是蘸了天空的顏色,本來蒼白的唇此刻胭脂似的紅。裴元皓摩挲著她涼滑的肌膚,動情地輕罵:“小妖精。”

  “還想趕我走嗎?”她似嗔非嗔地眯起眼。

  裴元皓再度蹙起眉心,沉沉嘆了口氣,“我裴元皓生死向來受人控制,不求碌碌苟活,唯求死得其所。如若行事成功,非但重整大欹國雄風,更可以名揚天下;如若敗了,我無遺憾!”

  “所以你抱著備死之心,卻將我棄之於不顧?”阿梨聽了,薄薄的霧水浮在眸中,她顫著聲音道,“你太自私了,阿梨也是家裡的一份子啊!你不該瞞我激我,早知你是這樣想的,我何能有此蠢舉呢?大人,就算為了阿梨,為了我們的將來,放棄這種愚蠢的想法吧!”

  裴元皓眼波凝視著簾外的連綿青山,許久都不說話。

  阿梨將手伸到他胸前,感受著他的心跳,語氣極軟,“今日又不是楊劼,大人不會這麼快得到我被抓的捎息。大人,楊劼己經向你示好,就答應他們好嗎?阿梨並無所求,只求大人好好活著!”

  一時車內靜極,和風颳過車簾。裴元皓抱著阿梨的姿勢卻沒動,淺色的光暈瑩在他的面頰,又輕飄飄地散開。

  終於,他下了決心似的,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答應他們。”

  阿梨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嘴角漾起幾許笑意,更深地埋進他的懷。

  靈韻閣。

  燭花搖曳,火光透過琉璃大紗燈罩,渺渺飄散在袁黛兒的臉上。她已經跪了很久,疲倦得要倒。可楊劼分明看見她眼波深處濃濃的怨毒還在,不由生氣地拂袖而起。

  “母妃待你向來不薄,你跟蹤我,還去仇人那裡告我,你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

  袁黛兒抽噎了一聲,聲音似有悲哀輕繞,“想當初你還是落魄公子的時候,我怎樣待你,師太是知道的。我非你不嫁,她幾次三番阻擾,還不是想找個靠山?如今你我身份換了,她就不把我當人看……”

  楊劼蹲下身,手托起袁黛兒的下顎,唇邊卻是笑意,“她如今煩著呢,你又從中搗亂,自然生氣了。別想得這般可憐,你到底是邰將軍的女兒,嫁的是我,又不是她。”

  “這話還差不多。”袁黛兒眼睛裡沒了銳利,露出甜美的笑意。

  楊劼心思幾轉,勉強笑道:“等她回來,你就求她饒恕罪過。她是吃齋念佛的,得饒人者且饒人。另外,我會安排你跟你父親見面,到時記得開心點,多說好話少做傻事。”

  “那個阿梨呢?”袁黛兒還是不放心,定定地看著楊劼。

  楊劼心頭觸動,臉上的笑意凝固。

  “我讓裴元皓接走了。”

  他低沉地回答一句,不再看袁黛兒,兀自撩起門帘出屋。

  月影移動,枝葉締亂,遠處鐘聲一下又一下。

  楊劼站在院子裡焦慮不安地等待著,等待靜心給他帶來好或者不好的消息。

  終於,緊閉的院門咿呀響動,靜心寬大的袈裟從影壁逸出,腳步輕快,臉上帶著久違的微笑。

  “兒子,裴元皓答應了!”

  聞言,楊劼胸口起伏,精緻的眉目在狂喜之下煥發出栩栩神采。他在院子裡來回走動,嘴裡興奮地說:“好,太好了。”

  靜心眼中也是遮不住的灼灼光華,她含笑看著楊劼,不緊不慢地讚揚他。

  “此番阿梨被抓,你及時趕去告訴了裴元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兒子,你做得對!”

  月底,朝中突然傳出一則驚人傳聞:統正皇帝沉疴復發,下詔太子袁鋮代掌上將軍印,兵符收歸王室。

  眾臣既驚愕又疑惑,難道晟陽王裴元皓將被免將?人們私下竊竊議論,又幾乎無從評判。有人說自己早先預言太子袁鋮與裴元皓不和,朝中必有一場龍虎鬥,而今驗證了恰恰如此。大多數人是擁戴晟陽王的,不由紛紛喟嘆皇帝不仁,裴元皓終是性命攸關,難以躲得一劫。

  這個時候,在都城通往華越寺方向的黃土大道,幾匹鐵騎由遠而近揚起一路飛塵,又悄悄地進了城門。

  夜裡,向來低調的覃府門口,傳未有節奏的敲門聲。守門的僕人打開一條門fèng,燈籠從裡面搖出來,喝問:“誰啊?”

  “是我,找夫人。”黑暗中,傳來伍子的聲音。

  僕人認得伍子,打開府門,燈籠無意照到伍子後面的來人臉上。僕人大駭,顧不得手中的燈籠,連滾帶爬地跑去稟報了。

  覃夫人聞訊一路碎步疾行,待看清來人是誰,這才醒悟過來,抱住他嚎聲大哭。

  “宸哥,總算把你盼來了!”

  邰宸也不禁熱淚盈眶,“邰某遲遲不願隨你出山,是先皇大業未定。如今時機成熟,邰某欲借你力,滅統正了心愿,亦終是邰氏之榮耀。”

  “你要我怎麼借力?”覃夫人雖是淚光閃閃,卻果斷道。

  “我需要巨額軍餉,火速調集三境四十萬大軍。一旦朝中有變,我率師攻打都城。袁鋮縱是兵符在手,國庫空虛,重兵難以移動。九萬王師窩在都城,怎擋得住我四十萬大軍攻勢,袁鋮必敗無疑!”

  秋風肅殺燭光搖曳,邰宸他們與覃夫人密談了一夜。當伍子睜著睏倦的眼睛從屋子裡出來,東方正顯魚肚白,一縷曙光穿透漸漸雲層。

  一場精心密謀的宮變即將開始。

  (肆)

  芷媚做夢也想不到,一粒小小的藥丸竟要了統正的性命。

  在統正的三宮六院中,芷媚是孤獨的。不僅是她的深居簡出,更在於她那個尷尬的身份。

  歲月輪轉,又到秋日。

  每逢這個季節,她總是看落葉飄零墜地,便有萬千滋味凝聚心頭。一名宮jì,命運註定是漂浮的雲,無法預料的颶風裹脅而至,隨時會將她撕扯成碎片。

  到如今才明白了,皇宮大殿永遠不是她的天地,皇帝也永遠不會成為她的良人。

  爭與不爭都一樣,爭又何益?

  她的心田己乾涸,再也鼓盪不出一片新綠。

  記不清何日開始,皇帝幽居在後宮那個獨門寢殿裡。聽人說,那是練仙術的地方。她曾經看到過那個神秘兮兮的仙師,口裡總是念念有詞,青紫袍鬼魅般飄來盪去。她始終有種不祥的預感,皇上真的無恙嗎?

  第7卷 【回之卷 為伊判作夢中人】 殉葬

  一個突如其來的密召,將她拉進了這個幽靜地。抬輦的內侍不說,她也不問。

  燭光如晝如霞,那個仙師坐在案前輕輕撥動著琴弦。統正皇帝倚靠在明黃錦繡的軟氈上,似乎有點薄醉了,碎紙殘瓣滿地。

  芷媚淚水乍然朦朧,驚愕得連問安的聲音都顫抖了。

  無法想像變化如此巨大,面前這個臃腫蒼白滿頭枯發的老人,怎會是雖則多病卻不失英風的皇上?

  想必他真的老了。

  仙師提起熟銅鈴杵,指著案上的藥丸指示芷媚,“半個時辰一到,你伺候皇上將藥服了。”芷媚順從地應諾。仙師飄悠悠出宮去了,青紫袍在地面拖出微不可聞的聲響,隱在眼中毒藥似的戾氣,一閃而過。

  “芷媚……”

  溫和的叫喚聲聽來那麼含混不明,仿佛隔了閶闔之門,遙遠得無法觸及。

  “給朕再跳個浣紗舞吧。”

  芷媚慢慢轉首,眼望定統正皇帝。整個人籠罩在燭光下,月一般蒼茫的動人。縱然歲月積澱滄桑,縱然世事全非,她的美麗依舊如當年一般。統正恍如回到南州那個盛會,她踏歌而來,讓他沉醉在佳人難得的夢境裡。

  只是,他再也不能體會到她的溫柔,也無法給她一個好的結局。

  皇帝後悔了,幾乎就想要伸手抱住她,然而不暢的呼吸迫使他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芷媚將案上的藥丸放進皇帝的口中,端起水杯餵他。

  皇帝粗重地喘息了一陣,竟有些傷感起來,“沒讓你留下一子半女,是朕的錯……”

  芷媚微微地濕了眼眶。

  其實,結局早已寫就的。那些在她生命中來來往往的無數男子,對她不過是行經。直到他出現,她就不想避開。

  哪怕他並不愛她,或者只愛她短短一瞬間,他給了她片刻的華彩,也是值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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