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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轉個身,還是要回去的。

  後宮嬪妃不敬重她,在背後議論嘲諷她。

  家中親族恐嚇著她,要她去討陛下的歡心。

  她親生的皇子也不親近她,在她懷中總是顯得不安。

  連楚歌這樣的女人,都沒能留住陛下的心,她又怎麼能呢?

  連太后那樣堅強的女人,最後都選擇了自戕,她又哪裡有勇氣活在這個世上呢?

  當日血液飛濺的畫面依舊留在她的記憶中,只要閉上眼睛,太后那張滄桑的臉,就會變成她。她覺得自己終有一日會步上太后的後塵,而且只會比她更孤苦。

  她太年輕了,還要這樣地煎熬三四十年,甚至更長。一想到往後都是這樣的日子,她的世界裡就只剩下死意。

  ……

  那是一個艷陽高照的下午,白布掛滿後宮的屋樑,所有人都在行色匆匆地走動,一道艷麗的火光從角落躥出,衝上天際,慢慢將華麗的宮殿吞噬成黑色的殘屑……

  唐平章看著被搬出的黑色屍骸,突然笑了出來。

  這座幽深的宮殿,就是一座會將人吞噬的巨獸。他曾以為自己可以擁有一切了,卻不想一夕之間,又變得一無所有。

  為什麼呢?

  唐平章想。他這樣愚鈍,可能一輩子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黃昏的餘燼下,他坐在被照得發黃的石階上,目光毫無焦距地落在遠處。

  “陛下。”

  宮人在他耳邊輕輕喚了一聲。

  “陛下。”

  宮人見他沒有回應,又喊了一聲。

  唐平章這才木然地扭過頭。

  “要早朝了嗎?”他問。

  宮人說:“陛下,葉公子求見。”!

  唐平章:“不見了吧。”

  宮人:“葉公子說,他帶了個您想見的人過來。

  唐平章:“誰?”

  宮人答說:“看模樣,是一位和尚。”

  “和尚……”

  唐平章眼睛中突然現出一絲神采,猛得站了起來,推開宮人,朝外走去。

  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最後跑了起來。風從他的臉上刮過,卻在他的五臟六腑留下絲絲的疼痛。

  穿過那條迴廊、那扇宮門、那條石路。走過那一段無比漫長的道路,他終於看見了自己想見的人。

  對方站在葉疏陳的身後,一身僧衣,一串佛珠,是他最陌生的打扮,卻是他最熟悉的眉目。

  葉疏陳見他過來,側了個身,說道:“我走了,和恩你自己……”

  和恩點了點頭。

  葉疏陳便走了。

  腳步聲紛紛遠去。寂靜的宮牆內只剩下他二人。

  多年不見……

  唐平章看著他猶如看著當年的自己。那是一段不忍回憶的過去。

  唐平章眼淚滂沱而下,泣不成聲。

  和恩停下捻動佛珠的手,說道:“哭什麼?”

  “五郎!!”唐平章泣道,“求求你,站著便好。不要再同他們一樣叫我失望。”

  和恩依言站在原地不動。

  唐平章就這樣哭了許久。

  他也沒想好自己接下去要做什麼,耳邊聽見對方不贊同地說了一句:

  “沒出息。

  沒出息。

  他方平復的心情,瞬間被這三個字勾了起來。再也控制不住地崩潰道:“是,我是沒出息……五郎!我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皇后她也走了,還有我的孩子……”

  ……

  石階上,二人並排坐著,如最普通的好友,閒談著過去。

  “哦對了五郎,當初你的騎射在幾人中最為驚艷,可我卻因害怕馬匹,如何也學不會,被幾位兄長取笑欺負。你百般督促我,也沒能教會我,還對我發了脾氣。”

  唐平章用手在半空中描繪著。

  “後來你去江南遊學,再沒了蹤跡,此事讓我頗為後悔。你不在的這幾年裡,我苦心學習騎射,如今還算能入得了眼,就是想與你比試比試。

  和恩說:“我已經許久沒騎過馬了。

  唐平章說:“那就不騎了!我就是想著與你同游,才會覺得高興。”

  和恩點頭:“看來你的確是努力了。我當初其實不是生你的氣,只是逼你就著我的年少氣盛罷了。

  二人靜坐。

  唐平章看著自己的手指,說道:“我以為你不會回來。”

  “總不能只我一個人跑了,卻不給你們一個交代。”和恩說,“在京城中,我只放心不下你。”

  “他們都害怕我會殺他們,只有你是放心不下我。”唐平章又是哽咽,“我哪裡是要殺他們……我身邊如今,還能殺誰?還有誰?連皇后也走了……我剩下的只有我的命罷了。”

  和恩說:“這本就是不好坐的位置,我知道你不容易。凡覬覦這個位置的人,都變得瘋狂而不擇手段。你已是做得很好了。我也未必能做到這樣。”

  “若我真的做得好,他們也不會一一離我而去。這個位置,如今只讓我覺得可怕。也許他們都是在告訴我,這不是我的皇位。”唐平章說,“當年錯漏到我的頭上,便開始錯,錯到今日,死了太多無辜的人。以前我無法選擇,後來我不敢選擇。你說,這是不是一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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