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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利得跟刀子似的,沒半點顧忌敬畏,狠狠扎在了永王身上。

  永王即便再好的涵養,也不由面色微青,籠了怒氣。

  他身份尊貴,又有名師指點,若單論才華學識,遠在梁靖之上。只是朝堂之上奪嫡爭鬥,這滿腹才學未必能有多少用處,才不得不假他人之手,借兩位蕭貴妃在宮內的盛寵之勢以做助力。

  而今被梁靖嘲諷成靠女人謀事,豈能不怒?

  且聽那意思,說得好像他手段氣度遜色,不敢去找梁靖算帳似的。

  永王冷笑了兩聲,“別急。令祖父那閣樓的名字起得好,休咎相乘躡,是非禍福焉有定論。今日東宮得意,你仗勢驕縱,在本王面前都如此放肆,焉知明日不會有失意之時。梁靖,時日還長,勸你收斂幾分。”

  “殿下誤會了。殿下是人中龍鳳,梁靖不過是臣子,哪敢放肆。”

  他口中謙遜,面上卻隱然傲氣,沒半點忌憚的意思,只續道:“太子殿下向來寬厚仁愛,對殿下照拂有加,哪怕先前有過諸多不快,往後兄友弟恭,仍是血脈至親之人。梁靖縱膽大妄為,也須照拂東宮的顏面。”

  說罷,不待永王說話,便拱手為禮,竟自告退。

  留下永王站在原地,瞧著夫妻倆攜手揚長而去的背影,氣得袖中雙拳緊握。

  與梁靖相識數年,他的古怪脾氣和自負行事,永王其實早有領教。那回強搶玉嬛後梁靖闖入王府中,眾目睽睽下險些朝他動手,如今言語鋒銳,仿佛也在不在意料之外。他向來擅長隱忍,藏起真實心思,哪怕被人這般頂撞,也不至於怒而失了分寸。但那些言辭,卻仍如利刃扎在心間,叫他生出滿腹擔憂——

  梁靖膽敢這般妄為,還不是仗著有太子撐腰?

  今時今日他貴為皇子,梁靖尚且如此放肆,倘若等太子入主皇宮,梁靖憑著帝王信重握住權柄,他當如何自處?天家親情向來淡薄,奪嫡的舊怨橫亘,他和太子斷然不會像景明帝和懷王那樣手足情深。

  更何況,這些年兩位蕭貴妃得寵,輕易蓋過中宮的風頭,屆時清算舊怨,他難道逃得過去?

  箭出了弦便沒有回頭的路,自他起了奪嫡之心那日,他就已沒了退路。

  若不能奪得皇位,居於至尊之地,便只能屈居人下,任人宰割。

  舍此而外,沒有第三條路!

  永王越想越是心驚,那張素來風清月朗的臉上也籠了濃濃的寒色,最終化為狠厲。

  ……

  三月初三上巳之日,京城百姓皆往水邊宴飲、踏青遊春。

  玉嬛原打算這日跟福安小郡主一道去城外散心,誰知臨行前,卻有宮人親自傳旨,召她進宮見駕。因韓太師的案子已審到了尾聲,這旨意傳來,玉嬛立時便猜到了召她入宮的緣由,沒敢耽擱片刻,當即換了身見駕的端莊裝束,乘車入宮。

  入宮仍是舊時路,心境卻與先前截然不同。

  她跟小內監走至麟德殿外,遠遠便見梁靖立在檐下,一襲玄色官袍隨風微擺,頭頂上冠帽卻是端正挺秀,整個人頎長磊落,有武將縱馬征伐的英豪朗然,亦有文臣匡扶君王的端莊持重。而朱紅的殿門緊閉,想必裡面還有人在議事。

  玉嬛前世曾在此處當差侍奉茶水,重活之後,卻還是頭一回來著處理朝務的要緊宮殿。

  飛檐輕靈,斗拱交錯,漢白玉欄杆整齊秀潔,周遭侍衛林立,肅穆威儀。

  天子居住,皇家威儀,即便曾身在其中,也令人敬畏。她提著裙角,放輕了腳步,一步步踏上玉玠,到梁靖跟前時,瞅著他微微一笑,是心有靈犀的默契。殿前風來,拂動鬢邊碎發,梁靖瞧著那婉轉眉目,心中一時生出感慨萬千。

  他不動聲色地往玉嬛身旁挪了挪,只隔三四寸的距離。

  寬袖垂落,遮住後面侍衛的視線,他手腕翻轉,輕易捉住她的手腕,而後摸到她纖秀柔軟的手,緊緊握在掌心。那隻手曾握劍征伐,也曾揮筆高論,此刻春風熏暖,掌心乾燥而溫暖,指腹輕輕將她手背摩挲。

  殿前當值的小太監偷偷往這邊瞥了一眼,又趕緊縮回去。

  玉嬛試著掙扎了下,見梁靖不肯放,有些羞赧,亦覺無奈,只低聲道:“召咱們過來,是為那件事嗎?”

  “嗯。”梁靖頷首,偏頭覷她,“你立了大功。”

  玉嬛莞爾,唇角偷偷翹起來,“自家的事,當然得上心。”

  夫妻倆竊竊私語,旁若無人,卻又不失見駕時的端莊姿態。朱權奉命出來召他們,推開門時立馬便瞥見了那雙緊握的手。他在御前當差多年,各樣的人都見過,還是頭回見小夫妻倆在見駕前偷著卿卿我我的,不由低咳了聲,笑道:“皇上召兩位進去呢,請。”

  待兩人進去後,便掩上殿門,守在外面。

  殿中龍涎香濃,周遭開了幾扇窗,有清風徐徐送進來,拂動明黃帳幔。西側的偏殿裡,景明帝和懷王對坐在矮案邊,見兩人進來行禮罷,便指了指空著的蒲團,“坐。”

  玉嬛謝恩,依命跪坐在蒲團上,抬眼望向上首,便見景明帝眉目威儀,面上也難得的帶了幾分笑意。

  只是他年才五十,鬢邊不知是何時又添了許多銀絲,比上回她隨懷王來拜見時顯眼了許多。那張金玉養著的臉上也添了皺紋,不知是不是為蕭家和兩位貴妃的事費了太多精神,眉間眼角的溝壑愈堆愈深,仿佛短短一年時間,他便老了七八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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