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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林中遠遠地看著他,許久許久。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哀湧上心間,焰族女兒永遠不會有人這麼深情專執地對待。

  他之於她,是一個遙不可及的世界裡的人,兩人本不會有任何的交集,而兩人的性格更是南轅兆轍,無絲毫相同。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讓她看到了她以前從未想像過的深情。

  這個世界太多的始亂終棄,太多虛假的甜言蜜語。什麼是愛?

  她由渴望到不解,再到迷惑。直到這刻,她才恍然明白,愛上他,不是一件難事。數日來,在夢與非夢之際,她總是不自禁地回憶起那日他親呢的稱謂,難得的微笑以及溫柔的動作,還有那寵溺的…吻。其他的,他的惡劣與嫌惡已變得微不足道,她絲毫不放在心上。

  她心底清楚,如果他肯真正地看她一眼,將那日的溫柔重新為她真心地展現一次,即便叫她立時死去,她也是甘願的。這便是愛了,一種讓人心甘情願焚燒自己的感情;一種喜怒哀樂掌握在別人手中的迷人陷井;一種一邊是幸福甜美,一邊是無止盡的痛苦與孤單寂寞的情感牢籠。她明白了,卻也被擄獲了。世世代代以來,無數的焰族女子重複著她這樣的經歷。她會否踏上她們走過的舊路?

  輕輕走上前,她跪在卿洵身側,展臂將他抱進自己的懷中。

  卿洵似無所覺,井沒有絲毫反應。

  她溫柔地為他將長發順在耳後,露出那張依然木無表情的臉,輕輕地,焰娘將紅潤的唇瓣印在他高聳的顴骨上,柔聲道:“不要難過了。

  卿洵一震,清醒過來,一把推開她,所使力道之大,令焰娘跌倒在旁。

  “滾!”他淺棕色的眸中泛起怒火及嫌惡。他只想一個人在這裡安靜地坐會兒,這女人為什麼這麼不知趣。

  焰娘眼神微黯,但隨即被媚笑代替。她悠然坐起,雙手撐在身後,充分展露出自己玲瓏浮凸的曲線,昵聲道;“卿郎,你忘了自己發過的誓言了嗎?還是要奴家提醒你。”

  卿洵雙眸微眯,一絲不屑浮現在嘴角,摹然他立起身,打算自己離開,既然他不能趕她走,他走該可以了吧。

  “走了麼?”焰娘卻不放過他,“是不是後悔了,想去將你師妹搶回來?嗯,現在還來得及。”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將心上人追到別的男人的懷抱中,故以此相激。在她的心中,只有努力地去爭取,而沒有退縮以及相讓。“可是你別忘了,奴家才是你的女人,你是一生一世也不可負我的。”沒想到那日她不以為然的誓言,在今日卻成為她為自己爭取的武器,世事當真是讓人難以預料。

  卿洵聞言倏然止步,目光恢復平靜無波,緩緩落在仰首與他對視的焰娘身上,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起她來。

  焰娘坦然迎視他的目光,微側首,長發從肩膊滑落至一側,更顯嬌媚。只有她自己清楚,他目光在她身上所掃過的地方,都會誘發一股莫名的顫慄,讓她幾乎控制不住自身的反應。

  “怎麼樣,還滿意嗎?”借著說話,她不著痕跡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是我的女人!”沙啞無波的聲音,讓人猜不透卿洵的心思。

  “是啊,卿郎。”焰娘微蹙秀眉,露出一個十分誘人的疑惑表情,而她的心卻為他的不可捉摸忐忑不已,他想做什麼?

  “好!好極…”卿洵口中如此說著,腳下已來至焰娘身前。

  “卿郎?”焰娘不解,正欲起身詢問,削肩已被卿洵蒲扇般的大掌一把抓住。

  嗤——

  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一片焰紅飛至空中,在瑟瑟秋風中旋舞,似激情的火焰,又似沸騰的熱血,最後緩緩地落下、落下,似一抹處子的嫣紅輕灑在澄清的湖面上…

  ☆☆☆

  嗚咽的簫聲在寂靜的夜空中迴蕩,如泣如訴。

  一陣寒意襲來,焰娘悠悠醒轉,圓月已升上中天,月色似水,照得一切纖體畢露。身子的疼痛令她不由蹙緊了柳眉,他走了麼?一絲苦澀浮上唇角。她竟然赤身裸體在湖畔睡了這許久,她的衣服被他撕爛,他卻連件外衣也不給她留下,他根本不管她死活,根本不在意她會否碰上危險,或許他本來就認為她人盡可夫吧。

  吃力地靠著樹坐起來,腿間的灼痛令她回憶起他的粗暴以及他漠無表情的雙眼,一股無法言喻的疼痛似電般襲過全身上下,穿透五臟六腑,痛得她想大哭一場,痛得她控制不住捂住胸口閉上眼呻吟出聲。可是就在這顆心中,在眾人認為骯髒不堪的心中,竟然連一絲怨恨也無法升起。

  簫聲嘆上。焰娘驀然睜開眼,這一刻才察覺到剛剛消失的簫聲的存在。撩開凌亂的長髮,她看見在自己左側不遠處的一塊大石上赫然坐著一身段婀娜手持長簫的白衣女子,在朦朧月色中似幻似真,令人不禁懷疑是否為湖中之仙。

  “你醒了?”那女子美麗優雅的聲音在寂夜中響起,仿似天籟一般。

  “你怎麼在這裡?”焰娘並不遮掩自己赤裸的身體,壓下心中的疼痛,若無其事地問。

  “等你醒過來啊。”那女子沒有回頭,張開雙臂迎接從湖上吹來的冷風,一時間鬢髮飛揚,衣袂舞動,仿似要御風而去一般。

  “為什麼不叫醒我?”焰娘閉上眼,無力地問。

  “你累了,不是嗎?”那女子偏過頭,露出一張清雅秀麗的容顏,卻是紅瑚,她的臉上有著一抹諷笑,“嘻,沒想到卿洵那怪物還真勇猛。”

  “他不是怪物!”被她的話激怒,焰娘想也不想便替卿洵辯駁,語氣中大有“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的意味。

  紅瑚聳了聳肩,並不再與她在這事上爭辯不休。在這裡守著她,不是因為同為焰娘,而是因為她是成加,她欠成加的,一定會還。

  “你都看見了?”見她不再說,焰娘語氣變得和緩,“他…他不知道你在麼?” 以卿洵的武功,有人在旁窺伺怎會不知,他難道一點也不介意?

  紅瑚聞言冷嗤,“誰耐煩看,你以為好看麼?”

  她是無意中撞見,被卿洵側臉過來,平靜的目光一掃便趕緊避了開去。直到才不久迴轉來,竟發覺焰娘仍躺在原地,卿洵卻已不知去向。

  焰娘默然,心緒飛得很遠很遠。她並不後悔,也不怨恨,因為她比許多焰娘都幸運,雖然過程不是很愉快,但至少她給得心甘情願。

  “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一個怪…沒心的男人,值得嗎?” 良久,紅瑚清冷地問,一抹恍惚的笑浮上她清麗的臉。

  焰族的女兒都是這樣,只要喜歡上一個男人,便會不顧一切,直至粉身碎骨。所以她要背棄自己的血統,她不甘心自己的命運由別人主宰,她所作所為的一切都與焰族女子不同,可是…她的腦海中浮起一滿頭銀髮的少年,如果是他,他要主宰她的生命,她會怎麼樣?她欠著他啊,她…不會的,他一定記不得她了,有誰聽過,焰族男子曾將焰族女子放在心上?閉上美眸,她覺得胸口有些發悶,不由深吸一口氣,將那蠢蠢欲動莫名其妙的情緒壓下。

  焰娘露出一個苦澀至極的笑,一直以來她都在盡力避免動情用心,可是直到見到卿洵,她才知道焰族女兒身上所流的血是多麼火熱,血中的情又是多麼地濃烈,那根本是無法壓制的。為愛而燃燒,是所有焰娘註定的命運,也是焰娘生命的惟一目的,沒有人可以逃掉。

  “長相思,相思者誰?自從送上馬,夜夜愁空帷。曉窺玉鏡雙蛾,怨君卻是憐君時。湖水浸秋jú花白,傷心落日鴛央飛。為君種取女蘿糙,寒藤長過青松枝。為君護取珊紅瑚枕,啼痕滅盡生網絲。人生有情甘自首,何乃不得長相隨。瀟瀟風雨,喔喔雞鳴。相思者誰?夢寐見之。”

  紅瑚對著浩渺的湖面低低地吟唱起來,歌聲清柔婉轉,悲苦悽怨,在夜風中飛揚繚繞,久久不散。

  焰娘皺了皺眉,撿起落在一旁自己平日束髮的紅紗展開裹住自己,長發技散,遮住了大半春風。扶著樹站了起來,她不耐煩聽這種自悲自憐讓人喪失鬥志的歌。

  焰族女兒如果想要,便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地去得到,哪會浪費時間在空自思念上,別開玩笑了。這紅瑚竟唱這種歌,果然不能再算是焰娘了。

  “不喜歡聽?”紅瑚突然愉悅地笑了起來,顯然十分樂意見到焰娘不開心,“是啊,焰族女兒是不會唱這種歌的。”頓了一頓,方又道;“可我不是焰娘,我是紅瑚。”

  焰娘被她這麼一攪,心情反倒好了些,柔聲道:“你是什麼都和我不相干。我要走了。”語罷,蹣跚著向林中深處走去。

  紅瑚也不生氣,也不理她,逕自拿起簫重新奏起來,幽咽的蕭聲伴著明月秋風自有一種難言的孤傲。

  就在焰娘走出林子的那一刻,簫聲倏止,耳中傳來紅瑚清冷傲媚的歌聲,“美人絕似董妖嬈,家住南山第一橋。不肯隨人過湖去,月明夜夜自吹簫…”

  ☆☆☆

  卿洵一身灰衣,透過微掩的窗子密切注意著對面大宅的動靜。前日得到情報,宋錫元與天王行、董百鶴、祝奚謙乘卿府舉辦婚禮之際在滇南的孫家巷秘密會面,商談了近兩個時辰。因防守嚴密,商談內容不詳。

  昨日這四家便公然將他們各自轄下的卿家生意強行關

  閉,並將所有與卿家有關的人員逐出,凡是卿家船舶不得通過他們的水域。這無疑說明四家已達成協議,決定聯手公開對付卿家。如果情況繼續發展下去,卿家定會受到前所未有的重擊。

  一得到消息,卿洵並沒有同任何人商量,便孤身一人潛至滇南,準備刺殺宋錫元,以儆效尤。

  他本非有勇無謀之輩,明知敵人定早有準備,有恃無恐,此行必危險重重,卻依舊一意孤行。孤獨寂寞伴隨得他太久了,久到讓他幾乎忘卻死亡的痛苦,久到讓他想不起活著是否還有其他感覺。淨兒的離去,令他恍然憶起、除了殺人和維護卿家的利益,他還有選擇的權力。選擇要或不要,選擇生或死。

  二更的梆子敲響,一陣冷風吹過,對面宅中燈火明滅不定,不時可見巡夜的人在院中屋頂掠過。一切如常,並無絲毫緊張掙扎。

  卿洵收攝心神,仔細檢查身上的裝備,確定無一遺漏,方輕輕推開窗子。

  這是與宋宅相隔一條街的一棟民房的閣樓,早由手下秘密買下,成為監視宋家的據點,下面轉租給一對做小生意的夫婦,以作掩飾,至今尚未暴露。

  卿洵從閣樓窗中閃出,蒼鷹般撲向對面屋頂,身法迅急,輕易地瞞過巡邏的護衛,直取宋宅的主建築四海閣。早在上一次來見宋錫元的時候,卿洵便已將宋宅的布局探查得清清楚楚,此次尋來自是駕輕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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