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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洵默然。

  良久方問:“為什麼?”憑私心而論,他自不希望婚事成。

  可是壞就壞在他知道師妹的心思,又不能假裝不知道,將一個心有所屬的女人留在身邊,終日瞧著她不開心,他辦不到,更何況,他根本捨不得師妹傷心。因此,他寧可自己一個人痛苦,也要助淨兒完成心愿。

  “因為她是我為你選的媳婦。”隨著粗嘎的聲音響起,屏風後轉出一瘦削而奇醜無比的女人來,她一雙淺棕色的眸子精氣氤氳,讓人不敢逼視。

  卿九言臉上立即浮起諂媚的笑容,伸手將她摟進懷中。

  女人的醜臉因他的動作而變得柔和順眼許多。

  “我不需要。”早已習慣父母不避外人的恩愛動作,卿洵連眉梢也沒跳動,只是淡淡陳述自己的觀點。在聽到母親的話時,他最先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心中怦然。可是一想到淨兒哀怨憂思的小臉,他只好硬著心腸違背自己的心意。

  “你需要。”卿夫人聲音神情瞬轉嚴厲,“這個世上只有淨兒不怕你,因此她必須嫁給你。我不會允許我最疼愛的兒子終身不娶。”

  “夫人說得是。”卿九言撫須附和,標準的婦唱夫隨。

  卿洵再次沉默,他知道母親的鐵腕作風,認定了的事便極難改變。除非自己另有喜歡的人,否則即便自己不喜歡淨兒,淨兒也必須嫁給自己,但他又豈能如此強迫淨兒。

  “我不要淨兒。”木然地,他迫自己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我心中有人。”

  卿九言不由瞪大了眼睛,有人?他不是喜歡淨兒麼,還是自己誤會了。

  卿夫人卻冷笑連連,“誰?”這兒子從小就喜歡淨兒,他當她是瞎子麼?對於別的女人,他是瞧也不會瞧上一眼,又怎會心中除淨兒外另有他人。他成全淨兒的心思,她難道不明白,可是她決不允許他如此委屈自己。

  卿洵微窒。他胡謅的,在他心中,除了淨兒根本沒有別的女人的名字,如今要他說一個女子出來,簡直是比登天還難。但他神色卻絲毫沒改變,目光毫不退縮地回視母親似可洞察人心的雙眸,並不回答她的問話,仿似不願回答。

  如果他急切地砌詞推託又或胡亂說一個人名,卿夫人反倒會肯定他的心思,此刻見他不言不語,不透露絲毫內心情緒,她心中卻打起鼓來,是否他真的另有所愛?

  深吸一口氣,她冷靜下來,語氣放柔道:“洵兒,你告訴娘,是哪家的姑娘,娘為你做主。”

  卿洵緩緩搖了搖頭,沙啞地道:“我不想迫她。”片刻之間他已想好對策,只要讓母親相信自己心中另有他人,決不會娶淨兒,那從利害關係來考慮,他們決不會放棄這門對卿家大大有利的婚事。“另外,我不會娶淨兒。”語畢,轉身欲去。

  “站住!”卿夫人大怒,掙脫卿九言的懷抱站起。她年輕時脾氣古怪火爆,跟著卿九言這許多年後才稍稍有所改善,這時哪受得了卿洵如此不敬。“如果今日我見不著那位姑娘,我會立刻操辦你和淨兒的婚事。管他什麼龍源主,即便是當今皇上,老娘也不買帳。”她倒沒誇大自己的能耐,至少皇上便不敢得罪卿家,因為隨之而來的後果不是朝廷能承擔的。

  “夫人息怒。”卿九言趕緊撫慰,心思一動,憶起一人。“洵兒,你何苦惹你娘生氣。前月你從滇南回來,救回來一個女子,是否她便是你心中的人?”否則以他的脾性,怎會無端救人。

  卿洵心中微動,浮起方才所見紅衣女子的倔傲眼神,那個女人不怕自己。想及此,他知道自己有了合適的人選,只願手下還沒將她丟出府去。

  “是。”閉了閉眼,他迫自己承認。要知道,他天生怪癖,愛潔非常,最受不了風塵女子,此時要他將一個浪蕩女人當成自己傾心的對象,實是連想著也覺得不舒服之極。

  “哦?”卿夫人眼睛微眯,危險地看向卿九言,“我怎麼不知道?”

  卿九言忙賠笑道:“你去承奉了,我只是聽下人傳說,還道是胡言亂語,並沒放在心上,誰知…嘿嘿,卻是真的。”別看他在外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回到家,便威風不再,成了老婆奴,府上誰人不知,他卻毫不在意,反以之為榮。

  狠瞪了他一眼,卿夫人沒再找他麻煩,轉首看向屋中央斂眉垂目而站的卿洵,臉上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看得卿九言心中微毛,要知道他年輕時沒少受過這種笑的苦。

  “既是如此,好,洵兒,你立即派人將那位姑娘請來。”不待卿洵拒絕,她又提高聲音,“來人,給我請淨小姐。”

  事到如今。卿洵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

  焰娘醒過來,尚未受到盤問,便被帶到嘯坤居。

  踏進門坎,一眼便看到木頭般站在屋中的卿洵,而堂上則端坐著一男一女,男的鬚髮烏黑,臉上雖已有歲月的旋痕,卻依舊英俊不凡,充滿成熟男人的魅力;女人卻醜陋無比,與卿洵酷似。不用猜,她已知堂上為何人。盈盈走上前,她婀娜生姿地行了禮,道:“奴家見過卿老爺,卿夫人。”因著卿洵用力過度,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姑娘不必多禮。”卿九言只覺眼前一亮,心中大讚卿洵好運氣,對於這種風情萬種的絕世尤物,哪個男人不想納入私房。

  卿夫人冷冷一哼,不悅地看著焰娘輕浮的舉止穿著,心中卻是大大不喜,“你叫什麼?”既然是洵兒看上的,她自然要好好摸摸她的底。

  “奴家焰娘。”雖然不解,焰娘還是據實回答了。

  同時退至卿洵身旁,目光落在他醜陋似面具的臉上,細細地看了看,突然柔聲道:“卿郎,你好狠的心。奴家方才只是想…你卻那麼用力,一點憐香惜玉也不懂,差點將人家弄死了。你說,你要怎麼補償人家?”

  卿郎?卿洵如非自制力超乎常人,眼珠子非掉出來不可。剛才兩人還以命相搏,一轉眼,她竟叫得這麼親密,這女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對不起。”他反應奇快地接口道。

  雖然不解,但她如此稱呼卻有助於贏得父母相信,他並不糾正,也不能不理。

  卿九言本來正在喝茶,聞得兩人的對答,一口茶水登時噴了出來,卿夫人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醜臉微紅。

  他們的木頭兒子竟然也會——咳!咳!

  卿洵卻沒明白過來,反是焰娘心中暗笑,她故意將話說得曖昧,果然有了效果,只是沒想到他會道歉罷了。但是她眼光何等尖厲,一眼便看出他言不由衷,儘管他臉上一無表情,可是那低垂的眼中所藏的鄙屑她卻看得清清楚楚。

  哼,他嫌她不乾淨,她就偏要讓他碰她,走著瞧好了。

  “別!”她縴手輕輕按住他的唇,柔膩地道:“奴家怎捨得怪你,只要你以後好好疼惜人家就行了。”

  她柔軟的手指敏感地察覺到他微微一縮,然後停住不動。心中大訝,按她預計,她是休想碰到他的,即便碰到,也定會被他毫不留情地甩開,沒想到他會一動不動。靈機一動,她立時知道這其中定有蹊蹺,這時不趁機占便宜,更待何時。

  正當她想進一步行動時,耳中傳來卿夫人粗啞的聲音——

  “焰姑娘府上何處?”卿夫人講話向來直來直往,決不客氣拖沓。

  “奴家…”焰娘聞言楚楚可憐地垂下小臉,欲言又止,卻什麼也沒說。

  環佩聲響,楊芷淨一身杏黃衫裙似彩蝶般飛了進來,“淨兒見過師傅、卿伯伯。”她一進來,便似將春風也帶來了般,溫煦了每一個人。

  焰娘明顯感到身旁男人的震動,原來傳言果然不假,卿洵深愛著他師妹。

  卿夫人嗯了一聲,目光和悅地看著楊芷淨,柔聲道:“淨兒這些日子功夫可有長進?”每次見到楊芷淨,她必會查詢她的用功情況,這是楊芷淨最怕的。

  楊芷淨眼珠微轉,撒嬌地道:“您老問師兄好了,師兄是最清楚的。”她飛快地將問題丟給卿洵,只因知道他一定會包庇自己,“師兄,你說淨兒功夫可有長進?”她目光轉向卿洵,卻意外地發現尚有外人。

  “咦?你怎麼還沒走?”她不悅地踱到焰娘前數步遠,不屑地打量她,“身體看上去很不錯啊,別告訴我你走不動。”

  焰娘略一瑟縮,輕輕偎向卿洵,抓住他大手,故作柔弱地道:“啊,淨小姐,你別生氣,奴、奴家這就離開。”雖如此說,卻一點走的意思也沒有。

  卿洵微一猶豫,反握住她的手,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沉聲道:“除了我,誰也不能叫你走。”

  這一次,焰娘真正地確定卿洵需要自己,不由精神大振,嘴上卻委委屈屈地道:“可是…”眼角偷偷瞄了一眼一臉不能置信的楊芷淨。

  “師兄?”楊芷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小到大,師兄對她從來便是言聽計從,別說像現在這般衝撞她,即便是大聲一點也不曾有過。

  卿洵強忍住看向她的衝動,目光落在一臉高深莫測的母親臉上,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麼。

  “淨兒,你太沒禮貌了,還不向焰姑娘道歉。”卿夫人冷冷地斥責楊芷淨,一雙銳目卻緊攫住卿洵,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哼,她是他娘,怎會不知他的怪癖,就算想搪塞。也該找個乾淨點的,眼前這女人——哼!

  “啊,夫人不要生氣,奴家擔當不起。”焰娘趕緊道。楊芷淨於她有救命之恩,不管態度不善,她卻並不介意,倒是這卿夫人破壞力更大,只望她別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楊芷淨毫不領情,不屑地一哼,生氣地轉過身,再不看她和卿洵一眼。

  卿洵木然地立著,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毫無所知,但焰娘卻感覺到他與自己相握的手力道很大,大得令她擔心自己的骨頭會被他捏碎。不過她知趣地未表現出痛苦的神情,心中琢磨著自己被叫來此地的用意。

  卿九言一言不發,含笑看著眼前三個小兒女,但目光停留在焰娘身上最久。他暗暗納罕,這女人一看便知是那種善於利用自己優點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風塵女子,對於洵兒這種容貌既丑,性格又木訥,從他身上撈不到什麼好處的男人,她怎會如此曲意逢迎,更稀奇的是她竟敢長時間與他親近,目光毫不避諱地看他臉而泰然自若,這可是連淨兒也做不到的。看來這女人不是另有目的,便是真的喜歡洵兒,洵兒與她在一起也並不一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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