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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蘭徵這才發現他這態度有些不對勁。他小心翼翼地把沈天璣的手放入被褥中,起身走出屏風。他淡淡看著納蘭崇,眼中有他一慣沉冷迫人的威儀。

  納蘭崇直視他的目光,“皇上是九五之尊,肩負江山社稷,不願冒險也實屬正常。要不讓臣來放血,如何?”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納蘭徵冷聲道,“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納蘭崇諷刺一笑,“臣自然沒忘記自己的身份。為臣者當如臨如履,當心懷百姓,這也是當初我對妍兒說過的話。可到底,臣還是比不得皇上的一心為國,胸懷天下。”

  “臣一直以為,皇上有護住妍兒的能力,可到底她在你心裡,還是沒有國事來得重要。”他頓了頓,又道:“去年妍兒中毒,主謀就是顧殷殷,皇上雖然把她收押,卻一直未想要她性命。皇上翻手為雲,怎麼會不知道顧殷殷與凌延是舊識?”

  “你到底想說什麼?”納蘭徵眯了眯眼,高大挺拔的身形附手而立。

  “若不是皇上縱容,顧殷殷不會成為夜凌聖女,妍兒也不會遭此大難。皇上不願將她斬草除根,不過因了她預知前世的能力有潛在的利用價值,最重要的是可以讓百姓避過許多天災。皇上情願將妍兒冒險,也不願處死一個對江山和百姓很可能有用的人。”

  “夠了!”男子聲音低沉冷硬,內心最深處的自責被揭露出來,他臉色比數九寒天的冰凌還要冷。

  納蘭崇也知道自己過了,伸手一撩袍角,跪地磕頭求道:“求皇上准許臣放血救妍兒。”

  男子沉默半晌,走到他跟前,薄唇帶著慍怒,“不可能。”

  納蘭崇道:“那皇上忍心她一直這樣睡下去嗎?!不管是否管用,總要讓臣試一試才行!”

  納蘭徵卻再不理會他,“你給朕退下。”

  他卻良久不動。

  “怎麼,連朕的話都不聽了?”

  “若她當初嫁的是我,我必會萬事以她為先。”

  納蘭徵冷笑一聲,“若她當初嫁的是你,朕也會把她奪過來。她註定是朕的皇后,是死是活,都只能在朕的懷裡。”

  忽然,屏風內傳來女子的細微呻/吟。納蘭徵臉色一喜,轉身跨進屏風內。

  沈天璣艱難地睜開眼睛,喃喃道:“好吵……”

  男子險些喜極而泣,雙臂緊緊把她摟到懷裡,“是我不對,不該吵到你……”

  屏風外的納蘭崇聽到裡面的軟語,怔怔良久,終於緩緩站起身,轉身離去。

  沈天璣從昏迷了醒來,修養幾日恢復了些體力後,納蘭徵便告訴她,顧殷殷已經被他徹底毀了容,暫時關在夜凌的水牢里,現在任由她處置。沈天璣摸了下臉上尚有些痕跡的傷疤,回答道:“大昭監獄裡的酷刑都輪番給她來一遍吧,什麼時候斷氣了什麼時候結束。”

  後面幾日沈天璣便把她拋到腦後,直到準備離開夜凌王城時,才有人來回說,顧殷殷竟然還強撐著沒死,手裡緊緊捏著一隻白梅花,仿佛是那朵花給了她力量讓她在那樣的痛苦裡也能掙扎著活下去。

  雁羽白梅。沈天璣這幾日在夜凌養病,納蘭徵有事不在時,她也看了幾本雜書,對這齣自夜凌的花也有了一番了解。這花兒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正是她過去中的噬心散的第二種引子,噬心散能讓人癲狂,若再加上雁羽白梅,便是會立刻斃命。搞不明白為何她會一直放在身上。沈天璣也沒那個閒心再去關心她,便吩咐道,“她既然不想死,我還偏要她死。配一副噬心散灌給她就是了。”過了大半日,牢里就有了回音,說是顧殷殷喝下毒藥後,仿佛忽然頓悟了什麼,毒發之前就痛苦哭號一陣,咬舌自盡了。

  沈天璣神色淡淡,“總算是死了。”

  昭武十一年二月初十,御駕親征的昭武帝攜皇后啟程提前返回大昭,留下孟庭雨等繼續攻下夜凌剩下的西部領土。

  從夜凌王城到大昭京都,一路千山萬水,來時形單影隻,彷徨驚懼,回時相伴相攜,歡樂相隨。歷經劫難的伴侶總是更加珍惜,就連吃飯喝水這樣的小事相對做起來也成為無上的幸福。又恰好是萬木復甦的春日,西國風景比起京城來別有一番韻味,兩人一路像是在遊山玩水。唯有一點,就是納蘭徵不許沈天璣離開他的視線,哪怕是一刻都不行。

  沈天璣那會兒眨了眨眼睛道:“那出恭呢,皇上也要一直跟著?”

  男子很慎重地點頭。沈天璣又道:“那以後你回去上朝呢?我也要去?”見他又點頭,沈天璣撅了嘴道,“我不喜歡早起。”

  男子立刻親了她幾口,“我已經命人在太極殿掛了一幕帘子,到時候我抱你去就好了,你不用起身。”

  沈天璣臉綠了,“這樣不好吧!”

  納蘭徵笑道:“先委屈一些日子吧!或許……或許過些日子就好了。”他抱著她,神情忽然透出幾分孤冷來,“我現在若是看不見你,就會無端害怕。”

  一種無法控制的,從心而出的驚恐,讓他頭一次覺得,自己也不過是脆弱的凡人。

  沈天璣沉默著,伸手回摟住他。

  他又道:“那日你醒來時,納蘭崇在外面說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沈天璣道,“聽得模糊。好像說了顧殷殷。”

  他沉默一會兒,緩緩道:“當初我的確不想處死她,可若我知道她對你有這樣瘋狂的恨意,我絕不會放過。你信我嗎?”

  瘋狂的恨意……

  沈天璣想起顧殷殷咬舌自盡前的一幕。

  回到京城後,沈天璣的確在睡夢中上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朝會。夜凌歸入大昭版圖,全國的人都沉浸在興奮與自豪中,那些諫官們也少見的寬容大度,並未就此事說什麼。

  大昭軍隊於三月末正式班師回朝。此後大昭王朝休養生息數年,於昭武十八年南下攻打蠻越,耗時一年之久,又將蠻地諸小國收入囊中。昭武十九年,時任鎮北將軍沈天瑾披甲上陣,北侵草原遊牧民族,再一次拓展了大昭的疆土。整塊大陸在千年來首次達到四海歸一的盛極程度,昭武帝納蘭徵開創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片太平盛世。

  沈天璣便是這盛世中得到一世獨寵的幸運兒。後來有一回,她趴在他懷裡小憩,他靠在塌上看書,她突兀地開口道:“忽然覺得顧殷殷說的極對,我這輩子憑的不過是運氣才有這樣的好命。”

  納蘭徵正看得入神,只輕輕嗯了一生。

  沈天璣立刻不開心了,伸手伏在他繡著銀絲龍紋的衣襟口,“真的只是運氣麼?”

  男子這才回神,仔細思考了一番她的話,斟酌著開口道:“如果說一見鍾情是一種運氣的話……那的確是運氣。不止是你的好運,也是我的好運。”

  沈天璣眼睛立刻亮了,“你剛才說,你對我什麼?”

  男子面不改色,“一見鍾情。我沒對你說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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