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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果欄出來,路過一間教堂,禮拜天的人很多,隱隱約約聽見讚美詩。

  葉芝森擔心她今日還會在球場,莫名覺得她就像是個堅守自己信仰的宗教徒,而且是頑固派。

  果然,她坐在塑料椅上,背對他,也沒打傘。可能把下巴擱在手掌心,所以往前塌著腰,幾縷頭髮逃過橡皮筋的束縛,貼著她纖細的頸,差一點點就可以延伸進瘦薄的背脊。

  「餵——」

  黃鸚下巴離開掌心,回頭,雨霧使得視線有些許迷濛,站在坡上的男人,著件黑衫,身姿頎長而挺闊,好像她的愛人。

  葉芝森蹙著眉頭,語氣微慍,「你感覺不到在下雨啊?」

  好友認為她是跟蹤狂,勸他早點報警,可她既不寫情書,也不拉扯他談天,大大方方坐在球場旁邊,望著他發呆,思考問題,他身上藏著什麼哲理題?她思考不出答案,好像有點難過。他們結束要返家,她馬上就走,一刻不等待。

  真的好古怪。

  此時,黃鸚起來撫平了下臀後的裙擺,就從另一邊的方向離開,與平日一樣,不同他交流,哪怕是眼神。

  仿佛聽到沓水靠近的腳步聲,黃鸚還來不及轉身探察,雨傘已經蓋過她頭頂。

  「我送你。」他聲音是低沉的,沒到醇厚的年紀,也很有磁性。

  黃鸚將被扇過巴掌的臉撇到一邊,摸了摸,應該沒有什麼痕跡了。

  見她沒答應沒拒絕,葉芝森就問,「你住哪裡?」

  黃鸚盯著自己一步一步往前邁的腳尖,低聲細語,「火炭路,禾嘉屋邨。」

  葉芝森脫口出,「沙田?」

  沙田到九龍,好費勁,他打球的時間,最多三個鐘頭。

  巴士在鮮綠色的告示牌前停下,葉芝森先鑽下車,撐起長柄雨傘,她從車裡躍下,他順勢扶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觸碰到一片冰涼的皮膚,她已穩穩站在眼前,才鬆開。

  街頭的招牌倒映在積水裡,猶如色彩濃重的顏料,被愈漸鱗集的雨水化開。

  黃鸚見一輛小巴開來,正是回九龍的方向,隨即指了下前面的樓屋,「我家就在前面,雨要下大了,你趕緊走吧。」

  其實她不太想回去,鄧娟肯定氣沒消,完全沒想到能見到他,黃鸚已經很開心了。

  葉芝森堅持,「我送你進去,不要淋雨,容易病。」

  只好躲到樓下的姑媽家坐一坐,黃鸚這麼想著。

  這一棟屋邨如同是巨大高樓挖出的井,雨聲洶湧打在井中,而人寄生在砌井的磚縫裡,刺耳車笛驚不醒。

  黃鸚走進電梯,轉身,眉眼帶笑,對他說,「謝謝你,拜拜。」

  葉芝森微微一怔,見她正使勁拉上電梯的閘門,速即上去幫她扣緊。

  黃鸚又沖他靦腆的笑,好像只送她一程就心滿意足,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他眼前。

  於是,電梯開始上升,葉芝森突然說道,「如果明日不落雨,我還會過去……」

  伴隨著黃鸚發愣的表情,電梯已經升到不見。

  瞧她模樣像是學生,他只記得現是假期,忘記問她要不要上暑課。

  第二日就算艷陽高照,都是天公作美。葉芝森在自家開的公司工作,足夠自由,即使是禮拜一,都能拖上兩個混江湖的朋友出來打球。

  只是不得他們理解,對他擾清夢頗有怨言,罵他陽氣太足,小心引鬼上身。

  因此,見到個年輕女進籃球場,穿著淺湖藍色的連身裙,長相又清純又靈,可惜要當陰魂不散的聶小倩,今日是葉芝森興起,也可以被她纏上,他們發出怪聲,又賤笑,「女鬼來喇!」

  下一刻,一顆籃球砸向他們,有點凶,帶著讓人收聲的意思。葉芝森對她打了個手勢,跑到士多買了兩瓶冷飲,其中一瓶汽水遞給她。

  運動員的給觀眾送水,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看不懂這個發展。

  葉芝森習慣地岔開腿,坐她身邊的位,仰頭將礦泉水倒口中。

  黃鸚握著冰得冒水汽的瓶身,整晚輾轉反側,換得現在的開門見山,「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李月的男人?」

  葉芝森抿住嘴低頭,幾滴水從下巴滾落,沒問他的名,先問他識不識別的男人,他還是擰起眉努力在腦中搜尋一番,搖了搖頭。

  「那……周老,周陳駒呢?」

  他眉頭擰得更深,「沒印象。」

  黃鸚望住他一會兒,望得他心潮顫動,才說,「……那就好。」

  葉芝森提起想飲水的手停頓在半空,因為說完這一句,她起身就走了。

  李月與周老都沒有在他身邊出現過,可能就意味著,這輩子他不會再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也意味著她沒機會和他在一起了。

  「黃鸚——」

  她怔住,轉過身。

  葉芝森已追到她面前,邊想邊說,「我……」

  黃鸚茫然不明狀況,會錯意,把汽水還給他。

  葉芝森無奈的說,「不是……」他終於想到個理由,「我前日下班路上,撿了只貓仔,你有沒有興趣來看看?」

  市場攤主搬貨開工,海產腥味隨冰水流進下水道,這是禮拜三的早間九點一刻。倚著馬路欄杆的男人,相貌可以登雜誌封面,入選香港十大俊男,但是他衫整齊,鞋乾淨,一瞧就知道有約會,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中頭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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