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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遲硯輕聲地打斷趙王,“如果我說,我能夠憑藉一己之力,祈來大雨呢?”

  趙王沒吭聲,顯然是不信。

  遲硯也不以為意,他淡淡笑了下,繼續道:“雪蓮族傳承至我這輩,已僅餘我一人。先輩的祈雨之力,不知不覺全都寄於我身。”

  “遲硯不才,以兩肩擔負兩百年前雪蓮族三千五百七十六人之力。現今願為墨王妃,勉力一試,還望王爺成全。”

  說著,遲硯彎腰又行了個大禮。

  趙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遲硯,良久,低聲道:“你知不知道祈雨術後你必死無疑?你若身死,雪蓮族便就此滅絕了。”

  “縱使我今時不死,待來日老死魂歸天地,雪蓮還是要滅族。”

  不知想到什麼,遲硯深深笑了起來,漂亮的丹鳳眼裡宛如盛滿三千星辰:“我本天地孤行客,向來無牽無掛。縱使今日身死魂消,又有何妨?”

  “再說昔日在蕪城外,墨王妃曾救我一命。”

  “請王爺看在您弟媳肚裡孩子的份上,全了遲硯知恩圖報的心意。”

  不得不說,遲硯這話掐得再精準不過。

  許長安肚子裡尚未出世的孩子,帶著整個牡丹皇族的希冀。多少皇室宗親翹首以盼,等著他肚裡的孩子落地。甚至於趙王與魏王兩兄弟,過了這麼久,仍舊對太醫的診斷感到難以釋懷。

  如果遲硯說看在許長安或者薛雲深的份上,趙王未必同意讓他一試。

  但偏偏,遲硯說的是許長安肚裡的孩子,是迄今為止,當朝皇帝唯一的親孫子。

  趙王權衡許久,最終一甩袖,大步流星地重新上了船。

  遠遠地,趙王聲音傳來:“希望你的能力,對得起本王的信任。”

  遲硯沒說話,他只是轉過頭,看了眼蕪城的方向。

  那裡是遲硯的故鄉,也是他所有親人的葬身之地。

  第81章 我們去臨岐接長安回家吧

  在無辜的天下百姓與許長安父子之間,別說趙王, 哪怕是薛雲深, 也會選擇前者。只不過薛雲深做出選擇之後,會緊隨許長安父子而去。

  但是若將天下百姓換成遲硯一人,一命換兩命, 不,是一命換三命, 趙王不得不承認,他動搖了。

  趙王回到船上, 先是飛鴿傳書給了皇兄魏王,緊接著步入薛雲深與許長安的屋子,趁薛雲深不備, 乾脆利落地打昏了他。

  為了防止薛雲深半途驚醒,趙王還不忘吩咐太醫:“給墨王灌碗安眠湯。”

  做完這些, 趙王小心翼翼地掰開了薛雲深的手, 將他懷中的許長安抱出來, 上了甲板。

  見變回原形的糧糙兵凌宵, 穩穩捆妥當了許長安,趙王招來薄暮:“看好你家王爺。”

  頓了頓, 趙王又對兩位太醫道:“三弟性命,就全權託付給二位了。”

  任太醫同木太醫齊齊躬身行禮:“老臣定不負殿下所託。”

  “餘下的人,除了傷重的,都隨我回京。”趙王說完,眼尾餘光瞥見渾身紗布包裹的許道宣,正跌跌撞撞地掙脫如意,企圖下船隨行,連忙阻止道:“許三公子——”

  到了嘴邊的勸阻,在瞧見許道宣臉上的眼淚後,不得不咽回喉嚨。

  許道宣今日晌午時分甦醒,見過如意,見過楚玉,見過薄暮,甚至連薛雲深打了個倉皇的照面,卻唯獨沒見到一同出皇城前往蓬頹漠開花的堂弟。

  所有人閉口不談許長安,許道宣心裡的驚慌越來越重。就在方才,他勉強說服了如意,掙扎著下了床,想來探望眼他的堂弟。

  卻沒想到會見到這樣場景。

  被凌宵仔細束縛著的許長安,短短兩日不見,已經呼吸微弱,白髮滿頭。當初那件恰好合身的粉色長袍,穿在枯瘦如柴的他身上,空蕩蕩得能再裝下個薛雲深。

  許長安快死了。

  許道宣不敢想他那望穿秋水的大伯一家知道此事會是什麼反應,他看著趙王,圓而明亮的眼眸里,清澈淚珠無意識地往下啪嗒啪嗒地掉。

  哆嗦著顏色慘澹的嘴唇,許道宣不停輕聲重複道:“伯母說長安年紀小,又自幼體弱多病,我是哥哥,讓我多多照顧他。我答應了伯母會好好照顧長安,我答應了的,我答應了的……”

  好好的兩兄弟共同出門,到頭來,竟然只余得一個回來。

  許道宣的眼淚沉甸甸砸下來,砸得趙王啞口無言。他有心想安慰幾句,然而當著遲硯的面,又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畢竟許長安如果能活著回來,代價必然是遲硯灰飛煙滅。

  最後,還是對許道宣印象不錯的遲硯出來打了圓場:“許三公子,你且放寬心好好休養,不出三天你堂弟定能平安歸來。”

  許道宣雖然有些愚笨,卻並不傻。即使完全不知道趙王與遲硯接下來要做什麼,但這不妨礙他聽出遲硯話里的孤注一擲。他本能地揪住了遲硯的袖子,想開口說些什麼。

  然而遲硯動作輕柔且不容置疑地抽出了自己的袖子,轉頭對趙王道:“事不宜遲,即刻就動身吧。”

  趙王點了點頭,翻身上了馬。

  “出發!”趙王輕叱一聲,雙腿狠狠夾了下馬腹,率先沖了出去。

  捆住許長安的凌宵甩動枝條跟上,其後是遲硯、楚玉及剛回來尚未歇口氣的段慈珏。

  許道宣被如意與薄暮硬拉著,眼睜睜地目送一行人遠去。

  與此同時,大戰方歇的牡丹皇城,皇帝秘密召見了大司馬夫婦。

  柳綿聽完魏王的複述,整個人顯得異常平靜。她沒哭沒鬧,也沒有殿前失儀,只俯身磕頭行了個禮:“請陛下准許妾身與外子先行告退。”

  端坐龍椅內的皇帝,昨夜篡位戰役中還是威震四海所向披靡的模樣,現今才過了半日,鬢角已新添了不少銀髮。他疲憊地擺了擺手,連半句寬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雲期,”皇帝喚了聲大兒子,低聲囑咐道:“你替父皇送送大司馬。”

  魏王薛雲期跟在得了無聲示意的許慎夫婦後頭,倒退著出了暖閣。臨轉身出門前,他回頭看了眼,發現孤身獨坐昏暗處的父皇,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魏王送許慎夫婦出了宮門,還要再送,讓柳綿婉言謝絕了。

  同魏王道別後,柳綿望著來時的馬車,忽然對許慎道:“老爺再帶我騎次馬吧。”

  “我們去臨岐接長安回家。”

  嫁給許慎之前,柳綿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小姐,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不懂得什麼騎御之術。許慎剛成婚那會不懂,硬拉著她同騎過一回,結果不出半里路,就磨破了她嬌弱的肌膚。

  那次同乘讓柳綿疼怕了,無論許慎好說歹說,都堅決不肯再碰韁繩。

  現在,為了小兒子,柳綿主動提出讓許慎帶她騎馬。

  面對柳綿的要求,許慎沒應聲,他只是背過身,用手按了按眼角,而後親自解了套繩,扶著柳綿坐上去後,自己也踩著腳蹬上了馬。

  “抓好了。”許慎故作輕鬆地笑道。

  柳綿以用力環住許慎的腰身,作為回答。

  被用來套馬車的馬匹,因為要求穩當,通常都跑得不太快。但許慎騎著的這匹黑馬,好似通靈性般,硬生生跑出了大宛良駒的速度。

  黑馬宛如離弦箭,眨眼睛奔到了數丈之外。殘留血跡的皇城街道,行人寥寥無幾,唯有馬蹄急促踩踏青石板的得得聲。

  這夜,焦急等在府中的許道寧夫婦,沒等到進宮覲見的爹娘。聽完車夫不知所云的稟告,許道寧匆忙穿上官服,請求入宮覲見。

  許道寧撩開官袍,才在宮門跪下,就正好碰見了收到趙王傳信急匆匆往宮裡趕的魏王。

  由此,許道寧得知了弟弟的現狀,也知曉了趙王預備做的開棺掘墳之事。

  暫且不論百官知曉此事之後會有何等阻攔,且說許慎與柳綿二人。

  出了皇城,連夜奔馳的兩人在半路碰到了趙王一行人。

  來不及過多敘述,趙王言簡意賅說了回京打算:“請溫侯亭下的那位出來救長安。”

  “犬子福薄,未得老天垂愛。趙王爺好意,老臣心領。”看見被裹在凌宵枝條內的許長安,許慎心中劇痛。他深深呼吸兩次,才佯裝鎮定地在馬背上揖禮道:“若是那位現世,彩雲間又要天下大旱,百姓何辜,蒼生何辜。”

  鬢側斑白的許慎,輕聲懇求:“還請王爺下令放下犬子,讓老臣帶回府中去吧。”

  “司馬大人不必擔心,”不善騎術的遲硯,頗為狼狽地策馬從後頭趕了上來,“有遲硯在,彩雲間必定不會大旱。”

  瞥見遲硯額間花樣,許慎微微錯愕,還要再說什麼。柳綿卻先他一步跳下馬背,撲通跪在了遲硯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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