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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們自己給自己找了解釋,倒是為墨遠省去不少力,墨遠等幾位肱骨大臣進入寢宮後,附在太上皇耳邊道:“皇祖父,大人們都到了。”

  意思是:該來的都來了,趕緊演戲吧。

  鄭謙費力地睜開眼,嘶啞著嗓音對身邊的太監吩咐道:“朕有……朕有遺旨……”

  太監忙小心翼翼捧出一隻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卷明黃聖旨,大臣們抬眼偷覷,大氣不敢出,如今皇上已經坐穩了龍椅,只求太上皇別留下什麼讓大臣們為難的旨意,大家只想安安穩穩輔佐新帝,實在是折騰不起了。

  鄭謙艱難道:“朕……朕此生最愧對的是……髮妻顏氏,還有朕的嫡親兒子……謝桓……”

  大臣們悄悄鬆口氣,好了好了,只要不是跟皇上對著來,他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太上皇估計就是駕崩前想再叮囑他們一番,讓他們用心輔佐皇上。

  不過想歸想,大臣們面上卻是一個比一個悲悽。

  鄭謙歇了口氣,接著道:“朕愧對列祖列宗,無顏面對他們……待朕歸西後,不入……不入……不……”

  大臣們嚇一大跳,以為他這就要咽氣了,忙抬起頭,就見跪在榻邊的皇上神色凝重地往太上皇身上扎了幾根針。

  鄭謙似乎又奪回吊著的那口氣,虛弱卻語氣堅定道:“朕不入皇陵、不入宗廟。”

  大臣們目瞪口呆,差點栽倒。

  不入皇陵?這還得了!

  太上皇早在初登基時就開始為自己修建陵寢了,這會兒卻說不入皇陵,那修建好的陵寢豈不是空了?

  不入宗廟?那更不得了!

  太上皇的靈位將來不擺進宗廟裡,那能擺在哪裡?難道要另外尋個地方安置?堂堂一代皇帝竟然要成為孤魂野鬼?

  就在大臣們震驚時,墨遠沉痛出聲:“此事萬萬不可!孫兒說什麼都不能答應!”

  太上皇鼓起腮幫子,氣呼呼道:“朕……朕還沒死呢……你……你想抗旨?”

  墨遠以袖掩面,哽咽伏地:“請皇祖父收回成命!”

  大臣們忙額頭點地,齊聲道:“請太上皇收回成命!”

  鄭謙道:“朕心意……已決,不必……不必再勸,皇上快接了……朕的遺旨……”

  墨遠不肯接,一再懇請他收回成命,大臣們也跟在後面勸諫。

  鄭謙急得咳起來:“你們想讓朕死不瞑目!”

  墨遠急忙起身去給他施針,卻被他一把抓住:“接旨!”

  大臣們已經哭起來,倒不是做個樣子,實在是太上皇的旨意太讓人難以接受了,世人重身前事更重身後名,別說皇帝,就是普通人也輕易不會脫離家族,但凡做過皇帝的誰不想青史留名?誰不想永居太廟皇陵享受後世祭拜?太上皇此舉可謂決絕,真是將他們嚇到了。

  鄭謙急得面色漲紅,呼哧呼哧直喘氣,眼珠子幾欲脫眶,咬牙道:“朕……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快接旨……接旨……”

  大臣們肝膽俱顫,紛紛將目光投向墨遠:“皇……皇上……要不……”

  墨遠深吸口氣,在鄭謙嘶嘶嗬嗬的氣音中顫著手將聖旨接過,悲慟道:“孫兒……謹遵……皇祖父遺旨!”

  鄭謙緩緩合上眼,手一松,從榻邊垂落下去。

  “皇祖父——”

  “太上皇——”

  寢殿裡哀哭聲頓時響成一片。

  沒多久,全天下都得知太上皇駕崩的消息,有心人仔細琢磨朝野格局,赫然發現如今已是新皇一人的天下,朝廷上下所有與他不對付的都被打壓了,太上皇死得不早不晚,正是新皇徹底坐穩龍椅之後。

  不得不說,太上皇死得也……太是時候了。

  這種想法只能在某些人心裡翻騰一下,說卻是無人敢說的,不管怎樣,這位新皇可是太上皇執意選定的繼位者,龍椅又不是新皇自己篡位坐上去的,太上皇死得再巧合也輪不到旁人置喙,更何況太上皇臨死前還當著那麼多大臣的面給了新皇一道遺旨,說明太上皇咽氣時是非常清醒的。

  太上皇駕崩,口頭說的遺旨自然不夠詳盡,墨遠又讓太監當著群臣的面將遺旨當眾宣讀出來,大意與太上皇說的那些相同,此外又多了一條,太上皇的繼妻是恭王生母,受恭王謀逆的牽連,自然也不配葬入皇陵,遂決議將已經建好的皇陵留給謝桓夫婦,另外還交代大臣們盡心輔佐皇帝,大臣們聽完後伏首叩拜,山呼萬歲,無人有異議。

  因太上皇執意不入皇陵、不入宗廟,墨遠為表孝心,將喪事辦得異常隆重,只是相比之下,太上皇的歸處就顯得寒酸孤伶了,靈位與遺體無處可去,只好在皇陵外圍劃一小片地安置。

  堂堂一代天子,最後只得了一個墳包,百年千年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唯一昭示過他存在的大概只有史書上的記錄。

  然而在太上皇下葬後不久,墨遠就為鄭謙翻了案,之後為彌補鄭謙一家人所受的無妄之災,又下了道旨意,將原先鄭家的宅子還給了鄭謙,又讓鄭謙官復原職,繼續入宮當史官。

  鄭謙假死出宮後由連慕楓的人接過去好好修養了一番,再將自己好生拾掇,瞧著精氣十足,再沒有半分太上皇的影子,任誰看到他都不會多想。

  墨遠的旨意下來後,鄭謙應召入宮,因史官是世襲的官職,鄭謙回來後,原先的史官只能退居二位,無人對此有異議。

  墨遠登基至今,朝中連番變動,到此時才算安靜下來,只是風平浪靜之下無人得知,鄭謙按照墨遠的授意,將史館中關於老皇帝的所有記載都剔出來,悄悄送到墨遠手裡,墨遠又命人將這些記載送出宮,堆放在關押老皇帝的籠子旁邊。

  夜深人靜時,九溪族人將老皇帝與史書搬上馬車,一路往城門口行去,城門口的守衛是墨遠安排的,已經得了吩咐,見他們亮出腰牌就直接將城門打開,九溪族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將老皇帝運出宮。

  馬車一路疾行出京,最終停在皇陵旁邊一座不起眼的土墳跟前。

  鄭謙是假死,這座土墳里自然是空的,土墳四周的守衛也是墨遠這邊的人,見有馬車過來,他們立刻迎上去。

  九溪族人將史書一冊冊悉數堆到土墳跟前,又將老皇帝從馬車上搬下來,讓他面對土墳與史書方向,隨後掀開遮住籠子的黑布。

  為首之人道:“皇上說了,念在是骨肉至親的份上,讓你入土為安,這座土墳就是你死後的歸處。”

  老皇帝雖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神志卻還很清醒,一看面前低矮的墳包,大受刺激。

  為首之人又將最近朝中的動靜一樣樣說給他聽,每說一句,老皇帝的瞳孔就撐大一分,在聽到恭王與謹王已經被抓起來只等年後發落時,他氣得瘋了似的用頭撞擊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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