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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鍾姐還是從看似如常的氛圍里感受到了楊如晤的變化,隨著時光推移,他變得比以前更加寡言,人也削瘦了許多,忙起來不分晝夜,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是常事。

  一處豪宅只讓她一個保姆住,鍾姐惴惴不安,好幾次想主動請辭,但楊如晤一回來,鍾姐看著那雙又深又銳利的眼睛難免有幾分不忍。

  好在後來宣贏開始寄信過來,鍾姐本以為一封封來信能很好地寬解楊如晤,可是她又想錯了,楊如晤不要命的加班行為並沒有任何放鬆,他依然保持著緊繃的節奏,而且會在收到信的當晚,在書房抽好多煙。

  用過晚飯,楊如晤交代鍾姐早些休息,他則拿著新收到的兩封信,如同以往穩步來到了書房。

  一封厚的與平時無異,楊如晤幾乎能想像出來宣贏寫了什麼,另外一封薄的——

  楊如晤拆開,一張信紙落在書桌上,上面僅一行字。

  ——我給你寄了信,這不能算我不告而別。

  往日冗餘繁瑣的信件里,宣贏經常像一個大人一樣絮絮叨叨地講述著自己近日所發生的一切,而這封簡短到與眾不同的信,算是從他離開之後頭一回不再用理智的口吻,仿佛這一秒,宣贏又變成了以前的樣子,既倔強又可憐巴巴地暗示著心裡的委屈。

  楊如晤捏著信封一寸寸收緊,想起最後與宣贏聯絡的那通電話,那個人面對他的分手言辭,竟然能篤定地說出「你捨不得。」

  初聽到這句話時楊如晤無端地想要發笑,那麼久的朝夕相處同床同枕沒浪費,宣贏說的很對,他的確捨不得。

  恍然間楊如晤覺得確實太慣宣贏了,讓他敢不告而別,事到如今,還敢如此信誓旦旦。

  手裡的這封信表明了什麼,楊如晤自然也知曉,宣贏無非像要回信,想要看到安慰或者同樣思念的言辭。

  桌面上的打火機邊角處反射著鋥亮的光芒,楊如晤扣開打火機,甩開信紙,沉穩地將它點燃。

  火苗在鏡框邊緣緩緩跳躍,楊如晤冷漠地看著指尖的火光由亮轉暗,燃到盡頭時,他抽出一支煙,湊近,點燃。

  幾分溫柔幾分狠厲:「還是欠調教。」

  菸灰與紙屑的灰燼散落在地上,楊如晤將菸蒂戳進菸灰缸里,靜過許久,隨手從桌下拎出了一隻白色的盒子。

  他依然盯著菸灰缸邊緣,眼神都沒往那盒子上分去一絲,狠狠拍了幾下,將那封厚厚的信扔了進去。

  遠郊的宣贏一夜未眠,坐在二樓露台清心打坐,他已漸漸學會了順其自然,睡不著或者心有焦慮時就會淨心平息自己。

  天微微亮,山林中清風拂動,宣贏睜開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正待起身時,聽見了背後的臥室里傳來了手機的震動聲。

  腦海里浮現出一張朝思暮想的臉,宣贏搖搖頭,只覺不可能,然而等他拿起手機時,瞬間都忘記了呼吸。

  原來激動時身體的反應這麼激烈,宣贏心臟狂跳,口乾舌燥,激動的幾欲昏厥,他幾度動唇,喉間卻頻頻作嘔,所有的聲音被卡在喉嚨里,只會發出沉重的喘息聲。

  在極度安靜的狀態里,兩道呼吸偶爾交織偶爾分離。

  無聲的通話持續了幾分鐘,電話那頭的男人好像嘆了一口氣,宣贏蹲坐在地下,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終於顫抖地喚出他的名字。

  「楊如晤。」

  良久,一聲低沉沙啞的嗓音回覆:「嗯。」

  時隔半年,他們再一次聽見對方的聲音。

  宣贏眼淚泛濫成災,又一次叫他的名字:「楊如晤。」

  男人很冷漠,依然是一個單字:「嗯。」

  宣贏埋頭在床邊,肩頭抖動,懇求道:「我在努力,你....你別不要我。」

  不知是手機里,還是窗外,忽聽一陣風聲傳來,隱約可以聽見樹葉互相摩挲的沙沙聲,又過了很久,那道粗糲暗啞的嗓音才再度響起。

  短短几個字聽完,宣贏就怔住了。

  伴隨著清朗的風聲,楊如晤明明在說安撫的言辭,然而語氣里卻沒有一絲安慰的意思,反而略帶恨意,又似在冷眼旁觀,毫不溫存,冷漠地、施捨般地放下一句話。

  他說:「答應你,見字如面。」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

  第116章

  清晨的光灑落山間,薄霧散去,清脆的鳥叫聲,還有野花的芬芳迴蕩在周圍。

  推開房門,清新的空氣將煩悶一掃而空,宣贏伸展手臂,長長嘆口氣,低頭,忽然又愣住。

  地上遺落了幾隻熟悉的菸蒂,是楊如晤常抽的牌子,偶爾玩鬧時,他會湊在他跟前搶著抽一口。

  原來通話時他們距離這麼近,原來楊如晤連夜開車來過這裡。

  現在再去回想,宣贏發覺其實通話里的楊如晤非常嚴肅,他幾乎可以想像出來楊如晤當時的眼神該是如何不虞,末尾的那句話也大有深意。

  若換一種說法,聽著可能更合適。

  等你回來,帳再慢慢算。

  宣贏既欣慰又悵然,甚至有幾絲得意,他終於能體會到楊如晤將他一眼看穿的滋味了,如今他也能很快聽懂楊如晤的弦外之音。

  這件事過後宣贏依舊兩周給他寄一次信,內容與以前一樣,說近況說周圍風景的變化。

  在訊通發達的年代,原始傳遞信息的方式反而更顯珍貴,那一封封寄出的信件對宣贏而言變成了一種希望與信仰,通過落在紙上一言一句,他對楊如晤傳輸時間,也傳輸生活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 。

  雖然楊如晤還是從未答覆,但宣贏不再時時惦記。

  盛夏的快樂山要比市區涼爽很多,宣贏有時會躺在附近的樹蔭下,聽著周遭輕柔的風聲,一睡就是一下午。

  讓宣贏真正開始感受到平和也正是每個安睡的午後,過去與痛苦彷佛正在從他身體裡慢慢剝離。

  在這條需要靠自己走出去的迷霧裡,在抽離所有的喧囂之後,宣贏緩慢獨行,一個人摸索,一個人試探,慢慢地那些原來只知曉倚靠旁人的枝丫終於掉落下來,宣贏堅信,總有一天他會讓自己長成一顆健康的樹木。

  他時常會將自己想像成一陣清風、一束野花、一顆生機勃勃的小草,亦或者一個剛到塵世的嬰孩,摒棄掉所有浮躁,用最純摯的感情重新與這個世界建立起美好的聯繫。

  精神有顯著提升之後,宣贏不再時時悶在山裡,天氣好時拿上相機,用剛摸到門檻的照相技術出門拍照。

  快樂山很大,需要很久才能逛完,每次出門像是尋寶,看見好玩的或者奇怪的,宣贏全都拍下來,回家之後挑一些不錯的,待下次給楊如晤寫信時一併寄過去。

  後來他走遍了快樂山所有開放的角落,開始想要挑戰自我,去爬了附近的野山,出發前躊躇滿志,攀爬時也是勇往直前,待征服這座山頭,宣贏氣喘吁吁地躺在野草里,看著碧空萬里,使出全身力氣,呼喊著楊如晤的名字。

  人的潛力是無限的,激發出來的活力也是無限的,再後來宣贏不再甘願待在快樂山,常常拎起背包帶上相機外出『探險』,從周圍城市,再到很遠的遠方。

  平原、高山、大海、沙漠,在火車上聽同行的遊客講述他們的故事,在邊陲城市聽流浪歌手既灑脫又飽含細膩的歌聲,還有姑娘們的長裙,圍在火把中央,翩然起落,像黑夜裡的焰火。

  出行在外,信件仍未中斷,宣贏每到一個地方便會在當地寄一封信給他,說風土人情說路上見聞,最後在信封里在夾幾張當地的照片。

  其中有家書店印象特別深刻,老闆叫胡萌,長的明眸皓齒,在他寫信時便用一雙古靈精怪的眼睛看他。

  宣贏在她的注視下幾次寫不下去,無奈詢問:「你有事啊?」

  「我覺得你很奇怪。」胡萌神秘兮兮當地眯下眼睛。

  宣贏嗯一聲,把手放在紙上:「為什麼?」

  胡萌索性倚在他桌邊,直言道:「來這裡的人大多都是打個卡就走,即使寫信也只是簡單幾句話,很快就寫完了。」

  宣贏低頭看看手腕下的信紙。

  「你寫了有十張了吧?」胡萌笑眯眯地又問,「女朋友?怎麼沒一起出來?」

  宣贏搖搖頭。

  「吵架了?」

  宣贏笑起來,再次對她搖頭。

  胡萌嘶一聲,繼續打量他片刻,隨即一拍手:「原來是男朋友哦。」

  宣贏點下頭,很快又搖頭,胡萌看的滿頭霧水,正待追問,宣贏看向她說:「是愛人。」

  幸好天色已晚,這家頗具當地特色的書店裡客人所剩無幾,胡萌小小地激動了一番,不光免了信紙的費用,還說要送他一件小禮物。

  這裡民風熱情,純摯好客,宣贏沒有拒絕,還很有興致地問她是什麼東西。

  胡萌再次保持神秘,讓他稍等幾分鐘。

  待宣贏寫完那封長長的信件,胡萌恰好返回。

  一張淡褐色的畫紙,宣贏拿起一看,頓時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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