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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舟操作了一會兒,調出飼養日記,發覺賀望泊當年的確認認真真地養過它一段日子,在白舟離開以後。

  白舟心裡泛酸,他關掉了電子寵物,重新放進床頭櫃。

  他將行李箱搬到門口,賀望泊過來幫他裝上車,問他接下來要去哪。白舟不想暴露程桑柳的地址,所以只報了個附近的街名,賀望泊可能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沒有細問,送了白舟到達目的地,幫他把行李搬下車。整件事就像普通朋友來幫忙搬個家,絲毫沒有分開時的那種哭天喊地和歇斯底里。

  白舟拉起行李箱的手柄,站在賀望泊跟前。那種預感愈發強烈,他心裡有些難以名狀的情緒,忽然白舟張開手,抱住了賀望泊。

  這街上還有人。白舟向來不習慣在公眾地方做出親密舉動,他也覺得自己奇怪,剛一抱上就鬆開了。

  但賀望泊已經紅了眼眶。

  他伸出手,隔著一段距離,虛虛地撫摸著白舟的臉龐。

  始終不敢再觸碰。

  「我後天來接你,」賀望泊說,「在這裡,早上九點。」

  後天是白槳的忌日。

  【作者有話說】

  還是決定入V了,因為V文有多一點曝光的機會,感謝大家理解(雖然萬人迷在本站好像不太受歡迎,但我還是喜歡哦耶

  第50章 「白舟,我放你自由。」

  私人病房相較起普通病房要安靜許多,沒有各種儀器此起彼伏的響鬧,更沒有人來人往的推攘聲。白舟在病房外面的走廊站著,因為四圍太過靜,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

  護士推門出來,朝他點頭示意,說病人同意他進去了。

  白舟道謝,轉身走進了房間。

  這是一間採光極佳的病房,日光輕盈地充溢其中,讓人聯想不到死亡,但病床上的男人枯黃消瘦,奄奄一息。

  賀擇正的癌症已到末期,回天無力,現在是在做一些緩解性的治療,比如嗎啡鎮痛,好讓這最後一段路不至於太難挨。

  白舟曾經是名醫生,見慣了生命到最後一刻是什麼模樣,可他依舊無法習慣這種燭火將滅前的暗淡。

  「賀先生,」他自我介紹,「好久不見,我是白舟。」

  -

  車子駛上了高速,賀望泊帶著白舟離開了南淳。

  賀望泊從未明說,但白舟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他倚著車枕看窗外無邊的海,波光粼粼的大海。如果我是一條水母就好了,他錯亂地想,水母沒有大腦,更沒有什麼情感中樞。

  他這樣想著,不知為什麼就說出來了:「我們下輩子一起做水母吧。」

  賀望泊沒有深究他這無頭無尾的一句話,反而笑著問他:「你難道下輩子還想遇見我嗎?」

  「如果是水母的話,」白舟道,「可以。」

  賀望泊沒說話,白舟也不再吭聲。

  他們停在白槳的墓園。不是掃墓的季節,墓園裡沒有人。天氣很好。白舟剛往上登了兩步,就被賀望泊叫住。

  「我背你吧。」他拍了拍自己的背,讓白舟上來。

  白舟擺擺手,「我能走……」

  「上來吧,」賀望泊的目光落在白舟的左側腰腹,只一秒就迅速移開,「你的傷剛好。」

  對於愧疚感白舟深有體會,於是他不再堅持,順從地趴上了賀望泊的背。

  賀望泊的背寬而厚,體溫很高,貼著白舟的胸腹,源源不絕地傳送著熱度。

  白舟趴在上面,就像趴在了一艘沉穩行進的船上。

  他情不自禁地摟著賀望泊的脖子,忽然之間,有很多話想跟賀望泊說。在腦海里挑來撿去,哪一句都不合適,每一句都太突兀。最終他只是說:「我去看過你爸爸了。」

  「嗯,」賀望泊閒聊一般問,「聊什麼了?」

  「沒什麼,只是謝謝他……嗯……三年前,他給了我一個選擇……」

  「我理解,」賀望泊說,「三年前他做得對,至少你能繼續讀書。」

  「……離開的時候,我還去見了王師姐,」白舟帶開話題,「我好像沒跟你提過,其實我在第一醫院的工作是王師姐介紹的。她對我一直很好,我們聊了一會兒,我說我不清楚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好像不適合做醫生,然後她問我要不要繼續讀書。」

  白舟都沒料到自己原來這麼多話,他把臉貼在賀望泊的肩頸,絮絮叨叨地要將這一生的話都說出來似的。

  「我想了想,好像讀書的時候確實沒有那麼難受。我做腫瘤科,我們一般處理外科切不掉的末期癌症。很多病人其實都沒有康復的可能性了,我能做的只是儘量讓他們活久一點,可以再完成幾件心愿。」

  「我總是看著別人死,爸爸、媽媽、妹妹,我的病人。」

  「很多次我都想,我選錯了,我不應該做腫瘤的。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死亡,是我高估了自己。」

  白舟的骨架小,本來就輕,大傷一場更是掉了不少肉,背起來不應該這麼重的。

  賀望泊吃力地想,他背著白舟,而白舟又背負著些什麼呢?

  這麼多年,他竟從未真正了解過他,聆聽他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僅僅是因為白舟嘴笨,什麼都藏在心裡,還是因為他賀望泊太自私,一直都只顧著自己,覺得受傷的只有他。

  「你已經很努力了,」賀望泊說,「要試過才知道不適合,如果讀書比起工作沒有那麼沉重,那就繼續讀下去。」

  「嗯,我在伊爾伯斯的導師很好,他做的方向我也有興趣,是免疫治療。他曾經說歡迎我隨時回去找他,我可能會回去伊爾伯斯……伊爾伯斯,很漂亮,是個海國。我的大學在格萊港,是伊爾伯斯最繁華的港口城市。從市中心開始,往哪個方向騎車,最終都會騎到大海。」

  「開心嗎?」賀望泊問。

  「開心。」

  「那就好。」

  白舟說起他在伊爾伯斯的三年,他在一間中餐廳打工,老闆夫婦對他很好,有時還帶他去旅遊。他說自己的人緣好,遇到的人全都對他很友善。賀望泊心想這句話錯了,他就對白舟不好。

  有空的時候,白舟會沿著海岸線騎自行車。這是格萊港的特色之一,幾乎要將整座城市圈起來的海岸線,另一特色就是面具節。

  每年的十二月一到,遊客便從四面八方湧來,每個人都會戴上面具。面具節當天,入夜以後海灘四處都是篝火。如果這時有人邀請你跳舞,你是不能拒絕的……

  他這樣斷斷續續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從心底最深處出來,帶著暖意,拂過賀望泊的耳朵。

  賀望泊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生動的白舟,和在遊艇的那次一樣無憂無慮。

  其實我真正想要的一直都很簡單,賀望泊想。

  他靜靜地聽著白舟說話,不切實際地暗自祈禱這條路永遠不會走到終點。

  在白槳的墓前停下以後,白舟就收起了那些閒來無事的話。兩人之間是一種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

  墓碑鑲著白槳的照片,少女淺淺微笑,安靜地注視著她的哥哥和賀望泊。

  而後賀望泊開口了:「當年她說的話是對的,你和我在一起沒有幸福的可能。我永不知足,無法停止向你索求。」

  「舟舟,你曾經問過我,在這世上我唯一關心的事,是否只有你會不會離開我。」

  「現在我能回答你,不是的,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很可笑,畢竟我毀了你這麼多年的人生,但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所以舟舟,我放手了。」

  秋冬之際的墓園,時而有雀鳥啁啾。蔚藍的天幕之下刮過一陣清冷的風,穿過了賀望泊漫捲的頭髮,也翻動了林間的葉片。

  葉片大多枯萎,搖搖欲墜地在枝頭掙扎無果,散作滿天。

  這一幅畫面後來白舟記了許多年。

  他經常想起那時賀望泊的眼神,他再未從任何人身上見過那種眼神。原來愛到了盡頭是想要毀滅自己的。

  「還記得你說喜歡我的那晚,我問你願不願意為我去死嗎?」

  「我曾經想找一個可以為我而死的人,我以為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可是,等你真的差點死在我眼前,我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死很簡單,活著才難。舟舟……我……」

  「我知道我不配說那三個字,但我的確……」他似乎想解釋,最後卻只是自嘲般地輕笑了一下。

  「總之我會為你好好地活下去,這是承諾,你不必擔心我再尋死,我不會再用任何方式干涉你的人生。」

  「你可以愛上別人,」賀望泊說,「你可以忘記我。」

  「白舟,我放你自由。」

  【作者有話說】

  終於寫到這個情節!超喜歡!(今晚還有一更哦!

  第51章 Kleoirieu

  伊爾伯斯在南半球,十二月是夏天。程桑柳打著哈欠從機艙里出來,眯著眼睛看玻璃通道外燦爛的天氣,想著前晚她還在南淳深冬的機場裡撕著暖寶寶的包裝,頓覺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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