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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想法落下的瞬間,顧行馳就看到城門上那張臉突然向右側一動,就像鳥類一樣,歪頭定定又打量了他們幾秒,忽然整張臉開始劇烈抖動,緊接著臉後將近三米的翅羽一下展開,沒有任何徵兆倏然從上空猛地掠了下來!

  「跑!」

  顧行馳大喝一聲拔腿就跑,但剛一轉身,幾人腳下猛然剎住:就見身後兩側的牆壁上不知何時降落了無數的面具怪鳥,沒有人知道它們是從哪裡飛來,又是什麼時候落在了岩壁間,它們悄無聲息地將眾人圍住,滿壁都是猙獰的面具,像某種陰魂不散的背後靈。

  巨臉怪鳥的攻擊似乎是一種信號,牆壁上的鳥群沒有猶豫一隻接著一隻地飛撲下來,尖銳的鳥喙和爪子鉤住皮膚,直接就能撕下一整塊肉來。

  「找出口!!」

  眾人立刻四散躲開尋找出路。顧行馳很快看到了一條大概一人寬的岩縫,立刻先扯著白玉京躲了進去。他們沒有專業射擊設備,只有打鳥用的土槍,但這東西說實話還沒有軍刀好用,尤其在這種情況下根本顧及不暇,甚至老式槍管一旦過熱炸膛,很容易傷及自己。

  「臥槽這是個死胡同!」

  岩縫盡頭被石塊堵死,顧行馳來不及懊惱,裂縫外忽然傳來一聲撕裂般的尖叫,他下意識轉頭去看,就見一條大概手臂粗細渾身青黑的蛇頭猛然從縫隙里躥了進來!幸而白玉京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蛇身,直接將蛇頭擰斷。顧行馳連忙後退,透過縫隙心有餘悸向外瞧去,就見地上已經堆滿了這種青黑色的蛇。

  「這蛇是從哪裡跑出來的?水裡嗎??」

  顧行馳看到這些蛇身上滑溜溜的,但並不是水,反而像是某種粘液。他頓了一下,忽然又聽到了那種詭異的笑聲落在頭頂,抬頭就看到一隻怪鳥正站在縫隙的正上方,低頭往下看,面具中心那隻狹長的鳥喙不斷顫抖,半秒後就聽噗嗤一聲,整個鳥喙居然直接炸開,一條青色的蛇直接從鳥嘴裡噴了出來!

  「臥槽!!」

  白玉京神色一變,從後面一把扯住顧行馳的衣領將他拖進了縫隙深處,顧行馳直接把槍當成冷兵器來,用一槍托拍死了噴射下來的青蛇。同時白玉京一提他的腰帶,把他往上一托,反手一刀劈翻撲下來的怪鳥:「踩著我上去,出口在上面!」

  顧行馳聞言也不猶豫,立刻往上攀,大概往上爬了五六米的高度,顧行馳終於在頭頂上方聞到了一股乾淨的空氣味道,和下面粘液的腐臭味格格不入,一瞬間清新得他都有些恍惚。

  意識到這就是出口,他立刻手臂用力,奮力往上爬了最後兩米,成功把自己送到了那個通通道中,然後立即往下探頭:「白玉京!上來!」

  後者速度很快動作迅猛,踩著石壁手腳並用像只壁虎一樣飛速往上攀岩。但就在白玉京即將夠到通道邊緣的一瞬,顧行馳的視線中突然擠進了一張巨大的慘白臉龐。

  是那隻巨臉金翅鳥。

  顧行馳心底咯噔一下,不妙的預感猛然躥上心頭,他立刻抬槍瞄準了金翅鳥的臉,扳機扣動的瞬間金翅鳥的鳥喙倏地張開,一條通體血紅的蛇在火藥噴濺的剎那彈射而出,一口叮在了白玉京的脖頸後!

  一瞬間時間凝固了,顧行馳渾身上下的血也凝固了。白玉京上攀的動作仿佛被驀然按下倒退鍵,整個人在一秒的停滯後脫力重重向下摔去,世界變成黑白電影,只有白玉京淺色的眼睛透出一點清亮的光,

  他看著顧行馳,嘴唇動了動,

  「走吧。」

  我只能陪你到這了。

  數十年的等待,幾年的相守,我已經很滿足。

  「……白玉京,」

  顧行馳眼睜睜看著白玉京的手掌從自己眼前滑落,凝固的血液終於呼嘯沸騰著沖向大腦,他什麼都顧不上,只剩本能驅使著身體撲出洞口,在下墜的黑暗中緊緊抓住了白玉京冰涼的手。

  「……白玉京……白玉京!!」

  聲音尖利到完全撕裂變調,下墜或許只有幾秒,又或許很漫長,顧行馳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他只伸手去撐住白玉京向後癱軟的脊背,拼勁全力把人護在懷中,聲音和嗚咽都哽在喉嚨里,像變了調的號子,已經聽不出任何含義。

  金翅鳥的羽翼鋪滿山間,

  黑暗夾雜著尖銳的號哭將他們吞沒。

  第127章

  吱呀——

  圖書樓的木門被推開一條細縫, 毛茸茸的腦袋從木板縫隙中探頭進去,在瞧見屋內的顧勤琢後嘿嘿一笑。

  顧勤琢站在書梯上瞧著那顆小腦袋,陽光落在細軟的發梢上, 看起來暖烘烘的,像某種毛茸茸的幼崽。

  當然, 這也確實是個幼崽。

  男孩看起來至多八九歲的樣子,臉頰上還帶著薄薄一層嬰兒肥,他穿著鵝黃色的外套, 在光下像一顆軟綿綿的奶黃包。

  「爸爸。」

  顧行馳跑進去幫顧勤琢扶住書梯,仰臉望著他, 表情笑眯眯地, 讓顧勤琢一時間幻視那種只會傻樂的小金毛。

  「又惹什麼禍了?」顧勤琢揉揉他的腦袋,手感很好,手掌便擱在顧行馳頭頂,一時半刻沒收回。

  「還能是什麼, 考試又沒及格唄。」

  顧勤鋒用腳抵開門,抄著手走進來, 肩上還掛著顧行馳的書包,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輕笑著開口:「這小子知道嫂子快回來了,求你給他保密呢。」

  他說著抽出手, 屈指在顧行馳腦門上彈了一下,看著噘嘴瞪眼的小孩就樂:「真行啊顧行馳,三年級數學就不及格, 你以後去街上賣烤地瓜都算不明白帳。」

  「那我體育還得了優秀呢!」顧行馳不服氣,掐著腰和他瞪眼,「我道德美術勞動都是優秀!」

  顧勤鋒聞言笑容更大了:「嗯, 德智體美勞,除了智慧你都發育唄。」

  「煩你,哪科不及格提哪科。」顧行馳自以為很兇的沖顧勤鋒哼哼兩聲,轉而抱住顧勤琢大腿,又開始磨他爹,「爸爸,你可不要告訴媽媽呀,不然這次我就沒有禮物了。」

  顧勤琢忍著笑又呼啦了兩把小狗毛,這才伸手往書架後一指:「可是媽媽已經回來了啊。」

  顧行馳一呆,轉頭看向書架拐角,就聽一陣熟悉的腳步,緊接著是淡色的荷葉裙邊,女人踩著坡跟的皮鞋從書架後繞出來。

  章琬沒束髮,頭髮披在肩後,空氣間是洗髮香波的香氣,淡淡的桂花味。

  「媽媽!」

  顧行馳眼睛一亮,也不抱顧勤琢大腿了,像顆小炮仗一股腦衝到章琬身邊,緊緊摟她的腰,一臉興奮又有點埋怨:「你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呀!不是說好了我和孫叔叔一起去接你嗎!」

  章琬搓搓他軟乎乎的小臉,心臟也一齊變得柔軟,但笑容卻有點調侃的味道:「告訴你了,我就不能知道小馳數學沒及格咯。」

  顧行馳小臉一下垮掉,他有點緊張地抬眼去瞥章琬的表情,在發覺母親臉上只有笑意後很快振作起來,笑眯眯地安慰自己:「沒關係,我德體美勞四項優秀呢,媽媽不能只懲罰不獎勵,這叫、這叫獎罰分明!」

  屋內的幾個大人聞言一下笑起來。盛夏的正午,院內蟬鳴和笑聲不停,陽光似乎都被這份快活所感染,穿過榆樹的枝葉,碎金般的光暈灑在院間。

  顧行馳不明白,只覺得這笑聲好溫暖,好像很多個午後,很多個被太陽沐浴的瞬間裡,他都這樣經歷過,以至於每當他站在陽光下的時刻,耳畔總有如同幻覺般的笑意。

  但現在的他不明白如夢似幻的笑容終究都只是泡沫,八歲的顧行馳只會跟著一齊笑出聲,只會感覺到章琬溫暖的手掌落在他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小馳說得對,那現在先去看看你的獎品?」

  顧行馳瞬間從那種茫然的彷徨中拔了出來,一下有了精神,興沖沖地嗯了聲。顧勤琢從後面走上來,彎腰抱起他往圖書樓外走。

  顧行馳愣了下:「不是去看獎品嗎?」

  顧勤琢抱著他晃了晃:「爸爸帶你去不行?」

  行是行,但是,但是……

  顧行馳在顧勤琢懷裡回過頭,看到圖書樓內的章琬和顧勤鋒,他們站在門口那一小片陽光能照到的光暈里,影子被拉得很長。

  兩個人都是在笑的,那笑容被光籠罩著,閃爍著朦朧的白光,漸漸看不清了。

  等等他們呀,顧行馳想。他們要追不上了。

  畫面漸漸模糊,留在圖書樓里的兩人仿佛都要變成一場美麗但恍惚的大夢。

  夢中,章琬和顧勤鋒抬手沖他揮了揮,像每個顧行馳離家上學的清晨那樣,微笑地、平靜地、無聲地同他告別。

  年幼的顧行馳靠在父親的肩頭上,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慌,那份茫然的懼意變得越發清晰,他劇烈地扭動身體,想從顧勤琢的懷抱中跳出來,但不論他怎樣掙扎,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離那片光越來越遠。

  不一起去看我的獎勵嗎?

  我的獎狀還沒有給媽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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