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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話未盡,人便闔眼斷了氣。

  衛祁在一言不發,不再哭喊,只將人輕輕靠在牆邊,而後跪下行了大禮。

  他的頭「砰!砰!砰!」磕得又重又響, 饒是額頭上已滲出血來,也還不住磕著。

  陰山觀眾道哭聲卻是大了起來, 如數站去掌門面前, 齊齊跪下一道磕頭。眾長老沉聲嘆了氣, 也屈身行了哀禮。

  陰山觀之外的幾人此刻心情也很是沉重, 顧雋默哀之後,有些不忍再看,又將視線有些擔憂地落在一旁的喬娘子身上。

  喬吟並未抬頭,許久才道:「不必看我,我沒事。他做了該做的事,我無從指摘。」

  話音平靜,猶如一潭死水再不起波瀾。視線卻在不遠處那道跪拜的藍衣身影上久久停駐,卻又在一瞬間 倏然收回, 一切眼底的洶湧都被遮掩, 再不復存在了。

  *

  度衣與長齊一死,院內似也恢復了平靜。

  玄直倒在石邊,望著那昔日師兄閉上的眼, 似怔愣了許久,而後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他身子偏瘦,笑得劇烈時整個人不住地發抖,胸口因擠壓那血愈流愈多。

  李秀色擦了擦眼,生氣道:「你笑什麼!」

  遠處長奘望著他:「煉化殭屍並非簡易之事,在替殭屍下針做蠱之時自身也要受盡蠱毒反噬,我觀你此刻又受了重傷,約莫也無再多時辰。」

  玄直只抬眼看他,忽道:「我可被葬在陰山觀後山嗎?」

  未待長奘回答,其餘幾位長老大聲道:「笑話!當年你早已被逐出,如今又犯下此等欺師煉僵之罪,邪道之身,如何可入陰山陵墳?」

  玄直眼垂了垂,不再言語。

  長奘嘆了口氣:「掌門因你而死,無論罪是否贖清,都已成定局。前塵往事不可再追,你已然造成今日死傷局面,再多的仇,便也隨之了了吧。」

  玄直卻是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來不及了。」

  李秀色站在一旁,心中總有不好預感,下意識問:「什麼意思?」

  說話時,忽聽一旁的陳皮一聲驚呼:「主子!」

  她心一驚,扭過頭去,便見原本靠石而憩的廣陵王世子此刻不知為何忽然又栽了下去,先前被他們包紮住的傷口已被浸透,然而此時流出的卻不是紅血,而是殷殷的黑血。

  長奘盯著那黑血,又聞見空氣中一股怪異的香氣,當即眉頭一皺:「不好!」

  只見那黑血順著顏元今胳膊一路流下,在觸碰上地面的一瞬如灼干般燃起白煙,那一縷煙氣化成絲絲銀蛇一般,蜿蜒向某個方向而去。

  地上的廣陵王世子身軀有些抽搐,明明此刻已過子時,先前他的僵狀也已有好轉,不知為何此刻突然又陷入了極大的痛楚中一般。

  玄直音色帶著一絲涼意:「師兄還是晚來了一步,方才他被抓傷的那一記,指甲中我早已放置了一藥,那藥如今滲進他體內,他的僵氣全數逼出……」他默默地望著遠處,喃喃道:「這味道,也該將那東西引出來了。」

  顧雋皺眉:「什麼藥?」

  玄直未答,倒是長奘聲音沉重:「應當是……百屍水!」

  李秀色頓時一怔。

  百屍水,是當年廣陵王妃殺胎時求的藥!

  「沒錯。」玄直幽聲說道:「他當年雖已被救下,但無論如何也是強壓下來,只需再染上百屍水,這僵童的僵血便會如數活過來,僵血乃為腹中胎得,既然都活了過來,自然也要如數還給生母才對。」

  李秀色倏然抬頭:「你……什麼意思?」

  她忽然想起當日在陰山觀後山,她曾試探地問長齊僵童如何才會突然斃命,長齊當時的話被打斷,並未說完,此刻卻似乎有當頭一棒,給了她答案。

  玄直並未回答她,他此刻已然奄奄一息,卻仿佛還在期待著什麼,幽幽地說道:「吸乾他的血,她便以為自己能活了麼?」

  喬吟與顧雋怒不可遏,顧大公子直接罵道:「你瘋了!」

  李秀色卻盯著眼前緊閉雙眸顏元今,第一次慌了手腳。

  她的大腦一瞬間空白,腦中只突然閃出系統的那一句「於生辰日灰飛煙滅,享年一十八歲。」

  玄直大笑起來:「她也會死,她會在我面前死去……母子同源,他們會一起死,一起死!」

  話音落,漆黑院中,李秀色只覺得面前忽有寒風一閃,這一整夜風聲不斷,唯有這一次讓她突然冷不丁打了個顫。

  還未回神,便有一道身影直直飛來,兩掌細甲纖長發白,如同利箭一般,在眾人都尚未反應過來時,用力向著顏元今的身上刺來。

  「世子!」

  「主子!」

  另邊廂,長奘瞬間反應,將手中拂塵用力朝著廣陵王世子這邊方向甩來試圖阻擋,誰料銀絲方飛至半空,便忽然被這院中央不知何時布下的結界用力彈了回來。

  他頓時一皺眉:「這僵竟有如此能力!」

  而另一邊,未設結界之處,李秀色與陳皮皆是愣了一瞬,作為距離最近二人,他們來不及反應,當即起身欲去阻攔,可這僵速度之快,如電光閃現一般,眼看就要抓上顏元今的身子,卻有一人自石後衝出,直直地擋在了廣陵王世子面前,生生受了一擊。

  身軀被長甲生生穿透,那女僵似乎有些意外一般,頭輕輕地歪了一歪。

  被擊傷之人頭上戴著面紗,風吹起紗面,露出其下額上大片的烏色胎痕。

  李秀色一眼瞧見,生生怔在原地。

  「他是你唯一的骨肉,你如何能對他下手?」

  那人低嘆一聲後,看著眼前的女僵,許久許久,像是仍舊未看夠一般,染血的唇邊中忽而帶上幾分溫柔,輕聲地喚道:「小賀。」

  聽到這一聲,女僵的眼珠輕輕一轉,頭又偏了一記。

  她直起身,將手慢條斯理地自這人胸腔間掏了出來。薄紗一般的外衣在夜色中搖曳,耳邊的銀色耳釘散著淡淡光澤,腦後的髮絲輕輕盈盈,鬼魅一般。

  她宛若一座冰雕,帶著一身寒氣,縱使今夜見過這麼多僵,吹過這麼多冷風,眾人卻還是第一次冷不丁打了個冷顫。

  風也吹起她遮住半張臉的發,乍然露出其下那張如雪一般煞白的面龐,光潔、平坦,清晰的血管如梵語咒痕密布在面上,眉間與睫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霜,甚至那張殷紅似血的嘴唇邊緣,也淡淡地化著一圈霜珠。

  她眼睫輕輕一顫,那霜便顆顆灑落下來,晶瑩剔透的,叫人為之心頭一嘆。

  院中但凡能瞧見她面容的,皆是不約而同吸了口氣。

  哪怕是胤都娘子榜首上的喬吟也看得呆了,微微張了張嘴:「……好美的一張臉。」

  道靈有些愣愣的:「此人是……」

  顧雋此刻倒是倒是腦筋動得極快,他瞧見這面容中的幾分相似之處,略微驚訝,應聲道:「應當是,昨昨兄的娘親罷?」

  玄直望著那個身影,卻是「咯咯」笑出聲來:「果然出來了,師兄、師傅……你們看到了嗎?你們總算沒有白死,阿迢的仇,我還是要報了。」

  *

  與此同時,對面結界也遠遠從院外衝進了又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一身錦袍,鑲珠發冠都歪了一半,正是顏安。

  他毫不在意此刻狼狽,只向著顏元今方向奔來,卻又被撞了回去。

  聽到那聲「小賀」,他將目光猛然落至賀姒背影身上,像是愣了片刻,他急急忙忙地衝到不遠處的長奘身邊,連聲說道:「道長,我夫人有些失控,我還需儘快將她帶回去,她無法離開冰床過久,麻煩你——」

  長奘並未仔細聽他說什麼。

  他只是扭頭看向身旁這位男子,瞧出他面容雖英俊,卻滿是病態,已隱隱有些凹陷,便知此人應當是被僵氣干擾過深,散盡了精氣才至此,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長奘今夜雖在這廣陵王府內待得也不算太久,但也還是有些意外,問道:「王爺就在府中?」

  顏安並不反駁,只說道:「是。」

  今夜是十五,他素來便知每至十五今兒皆會有些異樣,但無人曉得,十五夜阿姒也會有些不安穩,大抵就是從那年她突醒後害死了謝國公夫人開始,每至此時她就總有隱隱躁動,他便整夜守著,半步不敢離開。

  他自然聽得到外面的打鬥聲響,早在兩日前,他便已然猜到了陰山觀與傅家軍今夜的安排。

  顏安心中早有盤算,他自己如今武力散盡,更曉得此事再艱難,即便自己不出面也尚可解決;二來阿姒今夜格外不安,他必須呆在密室,以免她出去叫外人發現。

  只是沒想到就在方才,在阿姒忽然睜開眼後,他還吃驚於似乎從未見過她這等狀態,事態便已然變得不可收拾。

  顧雋與喬吟望著這位王爺,平常應當叫他一聲伯父,但此時卻完全喚不出口。他此刻神色緊張,口中心裡全然在擔憂自己的妻子,卻似乎完全忘了還有廣陵王世子這一人。

  長奘搖了搖頭,與其他長老對視一眼:「此僵因邪術而固身,如今覺醒,竟有設結之能,不容小覷。而見她今夜狀態,若非吸盡其子身血不可善終,觀中此前從未遇過此界,破除結界,還需花費些世間,我們幾位先試著立陣——」<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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