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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不知道哪家姑娘有如此福氣,疑惑著怎麼是兩隻男款大戒指,林預想了想,說是「大的,值錢,保值。」

  老闆是不放心他捧著一堆金器獨自離開的。

  多次詢問了後,見林預上車遠去,才放下心,暗暗驚嘆驚喜。

  東西不多,但確實沉。

  林預到了醫院,雨都沒有停,細小,微濕,羊絨的大衣上沾滿了小水珠,他穿過未名湖,聽到有人叫他「林醫生!」

  「林..林主任..哦不..林...」

  「潘護士,你叫我林預就好。」

  潘琳琳圓臉一紅,笑起來有很明顯的梨渦「好久不見,林醫生!」

  她選了個自己喜歡的稱呼,林預也喜歡,他看上去柔和許多,潘琳琳則是很驚訝他的友善,倆人一路走過未名湖,臨別時她下意識問道「林醫生,你吃過早餐沒有,我去食堂多拿了雞蛋」

  林預腦子裡想起江惟英,便笑起來撒謊「沒有。」

  伸出去的手掌上落下一顆溫熱的雞蛋,潘護士今天的心情好極了,倒退了幾乎又露出個明媚的笑臉,真是個很溫暖四溢的女孩「林醫生,下次再見!」

  林預抬手揮了揮,幾不可查地動了動唇。

  「再見了。」

  林預走得慢,偶爾忍不住身體各個地方溢出來的疼痛,呼吸急促,他沒有吃藥,但又吃了很多藥,花花綠綠的,一把又一把,在適應新藥後,這些都基本沒有作用了,但他也實在找不到很好的辦法,時間那麼急,江惟英腦中還有顆定時炸彈。

  他也沒什麼能為江惟英做的,沒有價值,唯一有的,就是能給他多留一些時間。

  一些,他曾想給自己的時間。

  世界這麼美。

  偏偏這種時候才長出一雙看得到的眼睛,而江惟英在這個世界上能看到的東西,一定是更美的,不虧。

  林預筆直的背脊,也會因為疼痛佝僂下去,其實在他被設定的程序上,這一生的詭異早該走完了,只不過他從前不知道,他這最後一段被拼命強留的時間,是要用江惟英的生命來等價換取的。

  林預捂著前襟,低頭看著被自己抓皺的地方,輕聲嘆氣,緩緩抹平,他假裝沒有看到那些陌生的人正猶豫不決地向他走來,想要給他幫助,可終究他還是能積攢些力氣,讓自己站得很穩。

  連出門都有人悄悄在不遠的地方看護著,或許有這麼一天的到來,江惟英在潛意識裡就做過許多種防範,但每隻船都是要靠岸的,拖得再久,也得下船。

  林預一步步往前走,路過了那依舊嶄新的實驗倉大樓,連抬頭看一眼,都覺得時間很趕。

  他聽潘護士說了許多醫院發生的事,她說到李修的回歸,也說到了秦興的高升。

  聽了這些,他才發現皺巴巴的心,早已在無形中被漸漸熨平。

  多好啊,各有歸宿,得償所願。

  急診還是那麼忙,林預無意打擾,進了外科大樓,也去了辦公室,最後他似閒逛一般在兩樓中間的連廊上偶遇到了正要去往手術室的李修。

  李修愣了愣,腳步未停。

  林預很是禮貌叫住他「李副院長」

  李修皺眉,上下打量他一圈「怎麼搞成這樣子,我現在可沒時間跟你聊天,有個手術比較急,要不你等我一會兒。」

  「我也沒時間。」林預看著李修,果然李修沉下嘴角,透出了失望無奈的表情,他跟著李修生氣的背影走了幾步,竟是希望他再多說兩句,張嘴又叫住他「主任。」

  李修頓了頓。

  林預想了很久,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該懺悔嗎,還是該道歉,為那些被辜負的期望和信任,還是命不久矣的悲哀前程。

  被調去邊遠地區的主任,其實還有別的用意,江惟英管這個方式叫「進修。」

  進修完的李修,是名正言順的副院長,要比他這種來路不明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要恰當得多。

  「林院長有什麼吩咐?」

  林預溫聲「多謝主任照顧,非常感謝您。」

  他注意到李修下意識的動作,再度道「你的手腕,要多注意休息,費恩有個朋友在國際神外很出名,來之前我跟他說過這件事,到時候江合會邀他來國內做交流,請一定要讓他看一下。」

  李修一僵,冷哼一聲,腳步飛快地往手術區去了。

  林預站在原地有些發暈,冰涼的東西在唇上流淌,他用手撣了撣,才發現是淺紅色的鼻血,他不甚在意,仰頭閉目,靠在原地休息了片刻。長廊寂靜,窗外是陰沉沉的天,接替這一場細雨的,是微小的雪花。

  下雪了啊。

  第97章

  「下雪了啊。」

  股東大會從開始到現在這是江惟英唯一說過的一句話,突兀的幾個字,場內靜了一瞬,有人真的往窗外看去,有人小聲嘆氣,剩下的則是互相打量著,不知道這表達的是個什麼意思。

  「下雪不代表什麼,不影響這個會的議定。」說話的人有一雙凌厲的眼睛,氣勢懾人,一眼看去容易忽視他偏大的年紀,但江惟英不會,姜晟的眼神有他似曾相識的熟稔,像只蒼老的鷹隼,總在他的頭頂盤旋著,隨時等待一頓肥美大餐。

  「怎麼會呢。」江惟英靠在椅子裡頗為悠閒「下雪了,在我們的語言裡,代表竇娥很冤。」

  在江伯年掌權的年代,或許是因為需要擁戴,需要資金也需要各行各業的人脈來運作他的產業,這是初期建立的體制,持有原始股的人多不勝數,即雜又亂,不過江伯年死後,這種局面就很清晰了。股權從顧董一流開始分割,繼而漸漸分散流失,江惟英回購過部分,但發現股權喪失的速度仍在加快,有的人通過債權轉換,變更了股份,有的人則趁著上市階段直接轉讓,源頭逐漸明朗,江惟英毫不意外。

  他改制,他堅決將資源外擴,獨立集團,匯總資源,逐漸孤立原江合名下的產業,它仍是行業內地位不可撼動的頂級翹楚,卻早已是座豪華孤島。等這些人慢慢回神,就會發現他們欲望所達之處,都是那麼有限。與其說是自斷一臂,不如是徹底挖除了一顆毒瘤,手段陰毒,用心險惡,比江伯年有過之無不及。

  姜晟自認恩養他數十年,為他驕傲過,驚嘆過,但到了這個地步,他這麼個人,怎麼會只想做一個阿彌陀佛的外公?他真是半點都裝不下去,此刻別說外公,劊子手他都能做得。

  姜晟提了提嘴角,搖了搖頭「法務,來念一念。」

  江惟英抬手制止「你們的罷免不成立」

  「江惟英。」會議進程緩慢,姜晟神色已經明顯不耐「我不得不提醒你,除了持股百分之一外,你沒有資格坐在這裡,罷免林預是我們一致的決定,我們...」

  持股百分之一的江惟英依舊坐在頂端,目光逐一掃過一眾人「百分之一有百分之一的價值。」

  「不要做這種無畏抵抗,百分之五十對上四十八,就是算上你那百分之一,他也不過是四十九,你還能有什麼好說的」

  馮泉接了個電話,篤定地朝江惟英點了下頭,很快向門口走去。

  江惟英微笑「我沒有了。」

  腳步聲清脆,起初只有一聲,接著是一陣,厚重會議室大門被兩個黑衣服保鏢拉開,馮泉躬身引路,滿會議室寂靜無聲,姜晟冷淡轉過臉,蹙著的眉頓時一松,瞳孔微微緊縮,視線十分令人心驚,幾個交頭接耳的回合過去,江惟英站起身來。

  他極紳士地拉開自己的座椅

  「媽。」

  溫和自然地一聲,珊卓剛攔住他動作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她才把手重新搭在了江惟英的臂上。

  「嗯。」

  她也聽出了自己聲音中的震顫,平復了心境,她堅定地站在那裡,對自己的兒子開口「這個位置你坐著就很好。」

  江惟英應了,理所當然重新坐了下去,姜晟忽然氣紅了臉,重重拍了下桌子「你是個什麼東西!」

  珊卓沉澱著歲月的典雅,髮髻整齊,一身黑色的著裝精緻簡約,沒有任何珠寶修飾,卻無不透著疏離高貴,她站在江惟英的身邊,依然能高屋建瓴般傲視整間會議室「各位董事,你們可以叫我珊卓,也可以稱呼我,江合的百分之一。」

  她似是懶得向姜晟多看一眼,數十年不見,她從無懷念,眼中即無厭惡也沒有多餘的感情,溫和的語調扔在地上,精準砸在在場每個人腦子裡緊繃的弦上。

  「百分之一是已故江老院長對我的離婚贍養,除此之外,我以江合旗下附屬項目星橋一期項目發起人的名義正式舉報該項目涉嫌xx以及非法濫用藥物等名,相關舉證已陸續遞交。」

  「今日我請來xx人員與我見證,還請各位屆時協助配合。」

  會議室一片譁然,姜晟氣得兩眼發黑。

  他看著會議室站著的一排公x人員,顫抖著伸手指著珊卓「你...你真是」

  「姜老先生,你這次可能,要推遲回國的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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