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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陳禹的心境卻是變了。

  他的內心仿佛一夜之間生了一個厚厚的繭殼,可以容納進所有白閔京的不堪。

  他想,白閔京不想說就不說吧。

  他比白閔京大了兩歲,他又叫自己哥,那麼他就應該要多多包容一些。

  既然他不願意說,陳禹就自己去調查。

  他一直覺得自己應該要尊重戀人的選擇,所以白閔京不說,他雖然心裡不爽,但出於理智,他還是尊重沒有去進行更深的探究。

  但陳禹突然想做一回自私的人。

  像希爾說的那樣,他就短暫地為了自己任性一下。

  陳禹想開了之後,笑了起來,牽起他的手,「希爾等久了,回家吧。」

  白閔京原本很忐忑,很怕陳禹繼續逼問,他暫時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和陳禹攤開自己的一切。

  他會把自己的所有告訴陳禹的,只是,他目前還有些不安和緊張。

  他有點害怕。

  但陳禹似乎一臉不在意,這讓白閔京心裡鬆了口氣。

  白閔京反握住他的手,想起了什麼,「去找醫生給你的手換個藥。」

  陳禹和他走下樓梯,不在意地說「不用,過一兩天就好了,太費事了。」

  「不行。」白閔京臉色冷冷,「必須去。」

  語氣決絕,就好像陳禹下一秒敢拒絕,白閔京就能直接咬死他。

  陳禹改口,「行行行,去去去。」

  第30章

  離開前, 盧鳴單獨把陳禹約出來了,兩個人在一家日料店見面。

  「這是你讓我找的一些資料。」盧鳴把一個文件袋給陳禹,「因為太久了, 不是很好找。」

  陳禹在辦完父母葬禮之後, 就想著要去了解白閔京的一切, 首先都從他哥哥身上下手。

  陳禹遠在外地, 實在不方便去調查,便拜託了盧鳴, 盧鳴在京城有很多人源,人際關係廣泛。

  據盧鳴所說,白閔京不是本地人, 他小的時候是從濱城搬過來的。

  盧鳴臉色有些難言:「他那個哥哥,好像挺狗的,鄰居說經常聽到他哥對他進行家暴。」他點了點文件袋,「這裡面是幾張過去的一些照片, 是他一個鄰居女生拍的。」

  女生那時候還很年輕, 剛上大學,無意拍了幾張, 原本想留作證據, 但被白閔樹發現, 對她恐嚇, 女生是個, 不敢和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作對, 後面出國留學, 也就忘記了這件事。

  陳禹的神情很冷,「知道了,謝謝。」

  盧鳴甩甩手, 「小事,那我走了,還得趕飛機。」

  「我送你去機場。」

  「不用。」盧鳴站了起來,「不遠,費那個勁幹什麼。」

  盧鳴走了,陳禹坐在店裡,把文件打開了。

  裡面就三四張照片,時間久遠,大概是偷拍,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裡面傷痕累累的小男孩。

  昏暗的樓梯口裡,小男孩蜷縮在地上,抱著腦袋,一個男人往他肚子上踹去,照片裡的小男孩滿臉血跡 ,手背泛著青青紫紫,仔細看,還有些沒有痊癒的血痂,一雙小小的手幾乎沒有什麼完好的皮膚。

  他整個人蜷縮成一隻蝦,看不清他的臉。

  照片幾乎都是一樣的,只有最後一張,陳禹看清了他的眼睛。

  眼珠漆黑,沒有一點屬於這個年紀的生命力,如同枯死的野草,乾癟無氣。

  陳禹的手背泛起青筋,照片被他抓的稀巴爛。

  盧鳴說了很多關於白閔京小時候的事。

  白閔樹長年不務正業,全靠著父母的一點遺產過活,白閔京的學費都是靠自己學業優異得以免學費。

  他酗酒,抽菸賭博,每次喝醉了或者輸錢,就會回來抓住白閔京出氣。

  小時候的白閔京長年營養不良,身形枯瘦,被打的完全無法抵抗,他偶爾被打的受不了,會大聲地哭,白閔樹就會罵的越厲害。

  鄰居看不下去,就會去攔一下,白閔樹絲毫不客氣,連鄰居也會打,如果誰報警了,讓白閔樹知道,就會被他抓到報復。

  漸漸的,鄰居就不愛多管閒事了,最多只會在白閔樹離開家之後,偷偷跑去他家,給孩子上藥

  蒼白無力的小男孩像死了一樣躺在地上,全身都是傷,他疼的動不了,乖乖地任他們上藥,最後很小聲很小聲地說一句謝謝。

  鄰居感慨真是造孽,卻也沒辦法。

  但白閔樹卻是愈本加厲,小孩卻是學聰明了,每次白閔樹一回來,他就會躲起來。

  雜亂的樓梯口,鄰居的車庫,天台,他都躲過,鄰居看見之後只會幫他保密。

  可如果他躲起來被抓住了,白閔樹就會打的越發厲害,有一次甚至將小孩丟進河裡,在小孩快要溺死了才抓上來。

  小孩沒死,但鄰居卻發現這小孩身體越來越差,三天兩頭的生病,他那哥哥又不會帶他去看。

  鄰居只有唏噓,說這是一個命苦的孩子。

  直到白閔京開始長身體,鍛鍊自己,慢慢地比白閔樹高了之後,鄰居就再也沒看到小孩被打了。

  陳禹整個人如墜冰窖,長年溫熱的身體此時一片冰冷,心臟傳來刀子割刺一般的劇痛。

  這種疼甚至比自己小時候被虐打,還要疼上好幾倍。

  他不能想像,甚至不敢想像,一直怕疼的白閔京是怎麼捱過去的。

  陳禹其實很少討厭誰,就連家暴自己的父母,他也只是漠然居多,但第一次他想弄死一個人。

  他找了個地方,把照片都燒了。

  青年銳利狹長的眼睛平靜地盯著燃燒的照片,眉眼晦暗冰冷。

  -

  陳禹特地找了個沒課的下午,去了一趟希爾處理傷口的醫院,他按照上次偷偷記下來的的記憶,來到胸外科。

  很巧地,撞見了和白閔京說話的那個男醫生,男醫生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你是來找我的?」

  陳禹嗯了一聲。

  「我要去吃個飯,你也一起來吧。」男人換了件衣服,兩個人就在醫院餐廳吃。

  陳禹沒什麼食慾,便沒點餐。

  男人點了一份飯,慢慢地吃著,「你來找我是為了閔京的事嗎?」

  陳禹舉止禮貌,「是的,首先我想問一下,您和閔京的關係。」

  「我是他小叔。」男人說話慢條斯理的。

  陳禹瞭然,「好,很冒昧打擾你,我今天來找您,是想知道閔京的所有事,請您把知道的都告訴我。」

  男人有點意外,「他竟然沒告訴你嗎?」

  陳禹沉默。

  男人點點頭,「也是,那些事估計他也說不出口。」

  陳禹從男人的口中,終於真正地了解到了白閔京的一生。

  –

  白閔京在濱城裡出生,家庭還算幸福,父親叫白躍,性情斯文,母親叫鄭南藝,個性熱烈。

  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受盡寵愛,白躍對他有求必應,鄭南藝總是會耐著性子哄他,除了白閔樹不愛搭理他,但白閔京可以說是在蜜罐里長大的。

  他越發嬌氣,一不開心就發脾氣,不理人,鄭南藝就會買來很多的甜牛奶,輕聲細語地哄他「我們閔京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呀,媽媽給你買了很多牛奶哦。」

  小閔京偷偷地打開門,看到牛奶笑的眼睛彎彎,跑過去黏著鄭南藝,乖乖甜甜地叫「媽媽真好。」

  鄭南藝笑著親了他好幾口,「好乖啊我們閔京。」

  白閔樹只在旁邊冷笑。

  原本白閔京可以就這樣一直嬌生慣養地長大,但是這種日子很短暫,在他五歲那年,白躍和鄭南藝離婚了。

  鄭南藝受不了白躍的神經質,他過於瘋狂的掌控欲讓她難以呼吸,她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她是獨立的一個人,不是白躍掌控下的動物。

  為了離婚,鄭南藝花費了很多功夫,最終狠下心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才得以離婚。

  白閔京太小了,不知道離婚是什麼東西,只知道媽媽要走,他抱著鄭南藝的大腿,嗓音軟軟的:「你要去哪裡呀媽媽?」

  鄭南藝眼眶紅紅的,抱緊了他,「閔京,媽媽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

  「會回來嗎?」

  「等你長很高了,媽媽就回來。」鄭南藝哄騙她。

  鄭南藝走了之後,小閔京很想媽媽,他去問白躍:「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白躍自從和鄭南藝離婚之後,性情大變,再不復之前的斯文爾雅,他恨極了鄭南藝從他手裡逃走,他一直就是個神經瘋癲的偏執狂,只是害怕嚇到鄭南藝一直壓抑著,直到後面再無法藏住。

  他當初有多愛鄭南藝,現在就有多恨鄭南藝,連帶著白閔京那張和鄭南藝有幾分相似的臉一併憎惡。

  他不是個好情人,也不是個好父親。

  白躍像個徹底藏不住本性的神經病,揪著白閔京的領子,狠狠地給了他幾巴掌,直到將白閔京那張臉打的紅腫充血,看不清原本的容貌,才得以停手。

  「以後,我在家的時候,不要讓我看到你。」白躍冷冷地站了起來,睨著躺在地上哭泣的白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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