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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依嚇了一跳, 上前就要行禮,魏曉楓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上前扶起了他,悄聲道:「不必行禮,我和皇上是悄悄出宮的。」

  朱依用輕紗遮了半邊臉,氣質與從前大不相同,看起成熟穩重很多。

  「許久未見,你是何時開了這家甜釀坊的?」

  「三年前,與我家夫君一起。」

  「你家夫君?」

  朱依趕緊叫來櫃檯前招待熟客的男子,介紹道:「他叫周祺,周祺,這位……是我年少時對我最真誠的朋友。」

  提到這個,朱依面容有些羞愧,過往如雲煙,想起來有時真是啼笑皆非。

  魏曉楓瞧著這周祺模樣十分周正,身材也高大魁梧,不由疑惑,悄悄拉過朱依:「他不在書肆里做管事了?」

  朱依掩嘴失笑,又難免有些窘迫:「他不是。」

  魏曉楓恍然,「啊……你與之前那人是和離了?」

  朱依點點頭。

  周祺是個眼裡有活的人,見是自家夫郎的故人,將甜釀坊的招牌飲子與果點與時興飲子都上了兩份,元公公要去結帳,人家也不肯收錢。

  見他店裡又來了許多客人,瞧著生意很好,魏曉楓也不好意思總拉著人聊,便放了他去:「你去忙吧,我和皇上吃完就走,等回頭你得空了,我再召你入宮玩兒。」

  朱依恭敬地福了個身,便與他家郎君忙去了。

  魏曉楓高興的坐回了封越身邊,嘗了口他們家的飲子,甜而不膩,味道極好。

  封越很少看到他有朋友,如今又見他這麼高興,便說道:「這一趟出宮很是值得。」

  「是啊!」魏曉楓嘆道:「我和朱依很多年不見了,其實以前要說交情有多好,彼此又總是很多稜角,可是分開這麼多年再見,就覺得特別親切,過往那些稜角都變得幼稚又可笑起來。他過得幸福,我看了也替他開心」

  這天玩到很晚才回到宮中,晚膳封越吃得很少,元公公按例端了湯藥,封越回宮後心情肉眼可見的低落,竟使著性子不肯吃。

  「朕天天吃這些藥,也不見有多大的用,還苦得作嘔,今天不吃了,朕想睡覺。」

  「皇上,這可使不得!藥還是要吃的,這用的都是頂好的藥,對補充氣血是有奇效的。」

  「朕說不吃就不吃,端下去!」說著一個翻身上了榻,假裝睡覺。

  其實封越心裡很難過,世間愛侶千千萬萬,如今他什麼都得到了,攤開掌心,卻依然空空如也。

  重生回來這一趟,他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可自己最終的命運,使終躲不過。

  早知道,這一世回來,何苦要再招惹曉楓?如果不見他,他定然也會尋到自己一生摯愛,相攜白首。

  他無法面對自己走的那一天,留下一地的爛攤子,滿目瘡痍徒留悲傷,讓曉楓守著餘生的孤獨,何其殘忍?

  封越呼吸漸漸凝重,悄悄滑落的淚水洇濕了枕巾。

  *

  元公公無法,悄悄差了宮人把那魏曉楓找了過來,那頭,才剛將烎兒哄睡,這頭又得哄著封越吃藥。

  「阿越。」

  聽到魏曉楓的聲音,封越擦掉了臉上的淚水,若無其事的轉過臉,「你怎麼過來了?」

  魏曉楓坐到了他床邊,一臉擔憂:「你又不吃藥了?」

  「沒有……」封越失口否認:「朕想著,等會兒再吃,沒有不吃。」

  魏曉楓開朗一笑:「我就知道阿越怎會使這種小孩性子?藥我讓元公公重新去熱了,等會兒就送過來,我餵你吃,可好?」

  封越靠在魏曉楓肩膀上,心裡得到了些許安慰。

  沒一會兒元公公又將藥送了過來,魏曉楓端過來,用湯匙舀著一點點給他餵下。

  魏曉楓餵藥,他乖得很,一點都沒浪費全吃了。

  最後,魏曉楓往他嘴裡塞了顆蜜餞,驅散嘴裡的苦味,接過溫熱的帕子給他擦了擦臉,便將寢殿裡伺候的宮人都譴了下去。

  「今晚留下來陪朕?」

  魏曉楓扶著他躺下,替他蓋好了被子,然後如常躺在了他身邊,事實上他也就一兩天沒陪他一起睡覺。

  封越伸手將他緊緊抱在了懷裡,魏曉楓聽著他的心跳聲,覺得無比心安。

  「曉楓,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先一步離開你和烎兒,你會怎麼做?」

  魏曉楓心臟緊縮成一團,疼得幾近無法呼吸,卻還是仰著臉狀似輕鬆的低斥了聲:「你說什麼胡話呢?沒有的事,我們要一輩子都在一起。」

  「世事沒有絕對,誰能說得准?」

  魏曉楓想給他一個鼓勵的笑,可是他試了好幾次,沒有笑出來,眼睛酸澀得要命,淚水止不住外淌。

  「萬一真有那一天,我會先陪著烎兒,等他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裡所牽掛的東西,他有心上人,我就過來陪你。」

  封越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帶著刀子,「就不能好好活下去?」

  「我是在好好活下去啊,每個人對活著的意義都有不同的見地,我在夢裡見過一場與你的結局,其實我不後悔,真的,阿越……我愛你。」

  封越親吻著他的眉眼,他的唇瓣,聲色沙啞地低吶:「我知道,我深知你對我的心意,因為我的心也與你一樣,我也愛你,曉楓。」

  彼此緊擁而眠,也已做好上天最殘酷的審判,即使生離死別,他們的心永遠都在一起,天上人間,碧落黃泉,誰也無法分開。

  三日後,禮部遞交了一封文書,是南疆王的,文書上說要進貢他們族內千年至寶,以獲取大元天子庇護。

  當日下午,封越與魏曉楓著禮服,召南疆王在保和殿覲見。

  南疆王身著一身紅黑色紋祥服飾,華麗繁複大氣,銀飾走動時流光溢彩。

  他身後跟著兩名氣質不俗的女婢,朝封越他們行了禮。

  封越賜座後,南疆王不動聲色的入了座。

  封越瞧不出他實際年紀,他的臉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但氣質絕非及冠之年,沉穩內斂,足有一方王者的貴氣與魄力。

  魏曉楓瞧著,總覺得他這張臉,長得好像一個人,但一時間真沒想起來那人是誰。

  是誰呢?

  此時,桑采被元公公安排著將招待貴賓的酒水盛了上去。

  南疆王看到他的臉時,神情恍惚了幾息,桑采敏銳的察覺到了他打量的視線,卻不敢隨意抬頭打量,倒完酒水,默默退到了魏曉楓身側。

  回想元公公說的那些話,此時南疆王什麼都明白了,他要找的人,雖然不是正主,但卻與內廷主君身邊站著的那哥兒有莫大的連繫。

  或許那故人已不在,只在這世間留下這一絲血脈。

  種種感傷湧上心頭,南疆王仰頭飲盡杯中酒,悽然一笑,說道:「我南疆有一寶物,千年才培育出一對,今見聖上天威,護這萬里江山百姓安泰,鄙人銘感五內,今獻上此寶物,望天威永存,佑我大元百年盛世太平。」

  語落,從袖中拿出一隻日瑩白玉盒,那盒子初現竟還冒著絲絲白色冷氣,在初夏格外明顯。

  元公公好不激動,疾步上前捧起白玉寶盒,深深朝南疆王鞠了一躬,這才將寶盒呈給寶座上的封越。

  「這是何物?」封越覺得百般新奇,這玉盒據在手中寒氣襲人,倒是消暑的好物。

  南疆王起身做了個揖:「回聖上,此乃千年白玉生死蠱,裡面是一對兒,是苗疆最難得的情蠱,有情人一旦種下此蠱,便會生死相依,悲喜同源。」

  封越下意識看向元公公,似乎在尋找一個答案,直到元公公點了下頭,封越這才瞭然於心,五感雜陳。

  「南疆王如此厚禮,朕甚是感動,若南疆王有何想要之物,朕定會傾盡全力,替你尋來。」

  南疆王將視線落在魏曉楓身邊的桑采身上,說道:「我想與那位小哥兒,私下說說話,他與我的故人有幾分相似,不知可否成全?」

  魏曉楓轉頭看向桑采,低聲問他:「阿采,你若不願……」

  桑采福了福身,「主君,我願意,有些事情,我也想問問他!他從苗疆而來,定與我阿娘有著千絲萬縷的連繫!」

  魏曉楓點頭:「好,你便去吧。」

  「多謝主君成全。」桑采眼眶不由緋紅,默默跟著南疆王走出了殿內。

  第一次見面,桑采對這人的感情很複雜,總覺得親切,又無比陌生,他想多說說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們都叫您南疆王,不知您姓名?」

  南疆王對他極其溫和,柔聲道:「尹仡樓。」

  「嗯……」桑采十指相交,默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叫桑采,我阿娘叫我阿采。」

  「阿采,」尹仡樓輕念著他的名字,「如今你阿娘在哪?」

  「她死了。」

  尹仡樓深吸了口氣,壓下了心中份悲傷,他垂下了眼帘,濃密的長睫遮過黯淡的眸光,顯得極為憂鬱。

  「她一生都在逃離命運,我想,在死去的那一刻,她找到了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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