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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木盒中給自己配的丹藥只還有四五粒,也不知能不能撐到看見梁恆的那天。

  宣飲竹睡在床上,宋婉歇在外間,她擔心宣飲竹半夜該高熱,整夜要時不時起來摸摸這人的腦門燙不燙。

  好在一夜無事,宋婉打了個哈欠,帶著宣飲竹向收留她們的大夫告辭。

  路上,宣飲竹瞥了眼宋婉,她睡覺一向對環境很是警惕,所以昨晚她是知道宋婉沒睡好的。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很久,宣飲竹終於憋不住了,她訥訥道:「咳,那個,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宣飲竹這句話說的相比於作夜那句「滾」,氣勢簡直滅了不是七八分,惹得宋婉難得正眼看了這人一眼。

  「不用,你好好帶路便是,不要東看西看。」

  宣飲竹:

  媚眼拋給瞎子看!

  兩人走到一個極窄的巷子中,陰天下巷子裡昏暗不見人影,旁道的幾戶人家也都是小門緊閉,看不出半點生息。

  宣飲竹憑著記憶找到熟悉的地方,掉漆的木門被輕輕一推,就發出嘎吱嘎吱難聽到磨牙的聲響。

  還未踏入小院,一股經年灰悶帶著詭異臭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宋婉先進去,環顧一眼這雜草叢生的院子,對宣飲竹說:「這便是當年虔女門滅門之地?」

  「是。」

  這裡曾經的累累白骨已經消失不見,宋婉記憶中的景象已經與此地不再吻合。

  這片多年未有人踏足的地方,瓦片碎裂,燈籠殘破,每一處都不布滿刀痕與灰塵,幾乎無法找出一點完好的東西。

  偶有一陣涼風吹過,像是陰靈未散。

  宋婉仔仔細細走了這小院,然後才踏入屋中,望著那靜默的身影道:「靈山上密室的那些孩兒骨,是哪裡來的?」

  「是那些年燕州周邊被戎敵殘殺的孩童,因為無人替他們收屍,娘親又要帶著姐姐們追殺敵人,只有我帶著一些人替那些孩子留下最後一點體面。」

  宣飲竹說這話時,沒有回頭,她聲音很輕很慢,像是害怕驚著睡夢的人。

  她低頭,指尖拂過落滿灰塵的案幾,刻在案上的字因為灰塵被掃走而露出。

  無意撫摸的動作有片刻怔愣。

  柔軟的指腹來回觸摸這那幾個字,坑窪的字跡仿若走過的來路,宣飲竹神色這一時竟有幾分落魄:「其實我現在都很後悔,這條路走得太遠了,以至於我早早習慣所有人都離去。」

  「誰能想到,在這鮮血淋漓,白骨累累的地方,曾有那麼多愛哭愛笑的姑娘們。」

  說到這,宣飲竹不由得抬眸看向宋婉,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如果有一天我去了黃泉路,真是無顏見她們,想必她們也不願再見到我。阿婉,我是個惡人,早已成為仇恨的爪牙,不值得任何人以命相救。」

  宋婉看著宣飲竹,說不出話。

  世上背負苦與恨的人太多,而往往最折磨人的不是痛至心扉的怒恨,而是一無所有的思念。

  人為什麼要心,大抵是如此。

  不受七情,何處人間?

  宋婉不敢回話,為宣飲竹的悵惘而心驚。

  當一個滿懷復仇之意的人有了一點回憶的衝動,往往意味著這條路將走到盡頭。

  宋婉忍著一點爬上眉眼的熱意,轉身到處搜尋起來,說:「眼下說這些幹什麼?不是帶我來找密旨嗎?」

  「不用找了,」宣飲竹揮揮衣袖,向外走去:「已經找到了。」

  宋婉一懵,追上去:「什麼意思?」

  沒給她解釋,宣飲竹轉身,豎指貼到唇上,示意宋婉靜聲,眯著眼睛,輕聲說:「阿婉,你沒發現嗎?周圍靜悄悄的。」

  宣飲竹說完,偏頭四方望。

  宋婉面色凝滯,寒毛卓豎,琥珀色的眼眸從蒼綠雜草叢,移到斷垣殘壁。

  她抽出腰間軟劍,將宣飲竹拉到身側。

  敵不動,我不動。

  宋婉側目,聲音冷沉低微:「馬就在巷子口旁邊賣餅阿婆的攤子旁,等會你先出去,我來留住他們。」

  宣飲竹知道自己這個傷者在這是給宋婉添麻煩,她點頭:「嗯。」

  順便把懷中的毒粉塞到宋婉掌心。

  「你也是,一切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凌厲的劍風從宋婉背後傳來,她隨即將宣飲竹推出去,自己彎腰以劍撐地躲過,並將手中毒粉揮灑出去。

  這個時候,宣飲竹已經跑出小院,宋婉截住想要追上去的兩個刺客。

  刺客被三番五次攔住,沉不住氣怒道:「找死!」

  宋婉絲毫不怕,她不是沒刀尖舔血過,面對十多個人向她圍攻,輕點腳步,冷臉執劍劈殺出重圍。

  受了重傷的刺客臨死前,不可置信地問:「你到底什麼人!?」

  宋婉臉上被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聞言只是側目淡笑:「沒聽過嗎?」

  「瞿山,宋丹慈,今日送諸位上路。」

  等宋婉從巷子裡出去時,已經不見宣飲竹的身影。

  她牽走馬兒,問賣餅阿婆可見一姑娘騎馬走了?

  阿婆很是擔心道:「看見了呀,那姑娘一邊哭一邊騎馬向城門方向走了。」

  出城?!

  宋婉不可置信,她好像

  被宣飲竹騙了?

  可是宣飲竹此時出漯州又是為何?

  見到宋婉又要走,賣餅阿婆喊住她:「小姑娘你若是認識那孩子,記得跟她說,沒什麼比命更重要啊!做爹娘的哪個不期盼自己的孩子好好長大,她卻偏偏說什麼要別人把她葬在最好看的地方。」

  宋婉愣住,不由用力握住潮濕粗糙的韁繩:「她當真這麼說?」

  「哪能有假?」

  「多謝阿婆。」

  宋婉牽馬離開,路上一直想著宣飲竹臨走時說的那番話。

  她一路緊跟宣飲竹,可以確定的是先皇密旨還沒找到,那宣飲竹又為何不告而別?還說那麼喪氣的話?這不像宣飲竹的作風。

  宋婉越百思不得其解,越是將每一處記憶都拿出來細細分析。

  從燕州到漯州,因為不斷遭到刺客追殺,這路程已經走了月余,如此算來,已是近中秋之時。

  街邊小販開始賣起月團小餅,時令的果子石榴、梨、棗則連成一攤,大小酒肆前已排滿大酒的人家,新酒的香味混著沁冷的桂花香撲鼻而來。

  酒旗在秋風中飄搖,宋婉停下遠走的腳步,轉身回去打了一壺酒。

  宋婉出了城門也不知道向哪去,她邊飲酒邊隨意走著。

  新酒味輕,不如宣飲竹那壺酒醇香。

  宋婉這樣想著,看著手中的酒壺,一下愣住。

  天地之大,此方只有宋婉一人。

  冷雨欺身,身上的傷口病痛一同襲來,宋婉冰涼的手輕輕顫抖。

  ——要把她葬在最好看的地方。

  那最好看的地方,除了燕州荒廟桃花小院,還能是哪裡?

  不知過了多久,雨幕中顫抖的手終於重新握住韁繩,宋婉將酒壺扔掉,濕潤的眼眸再度看向前路。

  她看清了要走的路。

  「駕!」

  一聲斥喝,風雨不可阻。

  曾許諾的,風雨不可阻。

  第96章

  中秋明月如鏡,十街絲篁鼎沸,夜市喧鬧,至於通曉。

  皇宮聖君照例擺設筵席,百官需相至共飲酒作樂。

  林扶微埋首書案,像是沒聽見殿外的喧鬧。

  婢女眇煙將熱茶呈上,看著林扶微疲倦的眉眼,不免擔憂:「大人,今夜聖君還能來去嗎?」

  林扶微硃筆批改的動作一頓,而後看了眼眇煙道:「有我的人守著,誰也不知道。」

  眇煙將茶水放下,輕聲說:「魏大人那邊來信,說梁恆已經發現玉殿春的由來,加之尾虹來報,太子與戎賊勾結,已經調了近千人,眼下他們就在城外。」

  林扶微面色不改,將手下的奏摺批完,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勿要自亂陣腳,梁恆,」林扶微說到這人,不由沉吟,「梁恆既無密旨在身,便不足為懼,等抓住太子把柄後把他殺了便是。」

  說完這個,窗外傳來鐘響,林扶微囑託道:「夜宴即將開始,你去讓雲棲施針,讓聖君清醒一番,好去安撫大臣。」

  「是。」

  眇煙退下後,林扶微才按住山根揉了揉。

  想到聖君,她也不免擔憂,眼下聖君因為久服丹藥早已身體虧損至極,怕是強弩之末。但聖君還不能死,外有戎敵虎視眈眈,內有蠢人相互勾結,總得有個主心骨坐鎮,才不至於徹底混亂。

  更重要的是,她尚未找好更合適的人選作為下一位聖君,在宗族挑來挑去,也只有皇太孫勉強入得眼。

  林扶微前幾日見了太子妃,言語暗示一番,也不知道這深宮婦人能否上道。

  屋外傳來叩門聲,底下人說:「大人,聖君已經去夜宴了。」

  「好。」

  林扶微從成堆的奏摺中起身,將壓縐的袖袍撣了撣,推門向後殿夜宴走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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