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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瞧瞧,助御史台作偽帖,受納賄賂……」

  隨著叢伏每念出一道罪名,那曹氏族人的面上就慘白一分。

  「咦?」單家大公子本焦心地聽著,忽地瞥見道人影,互道:「父,父親,你瞧……你快瞧!那是不是,是不是……」

  「哎呦!二公子!」管家一拍手,「還真是二公子!」

  單錦手邊一抖,低聲喃喃:「他怎麼混在南府裡頭?」

  「管他為何,快去叫他給咱們偷偷開側門!」單家大公子喜道:「真真是老天保佑,咱們有活路啊!」

  「你在這坐好,我去瞧瞧。」單錦也是心頭一喜,當即帶著人下了馬車,朝著單孟的位置走了過去。

  「喔。」叢伏瞧那捲軸太長,正煩著念,忽地抬眼見有人走近,便停了口,笑著問:「老爺子,你是曹氏族人啊?」

  管家聞言正要搖頭否認,卻瞧單孟從魚腸暗騎里先行走了出來,低低喚了一聲,「父親。」

  單錦聽他這一聲很是受用,當即端起架子來,淡淡地點了個頭。

  叢伏目光在他二人中間轉了一圈,將捲軸丟給旁人去念,朝著單孟道:「看來單二公子先前與南府講的條件,是要保族人?」

  聞言,單錦大概將眼下這事猜出了個始末,看來單孟是打算用著一箱子「罪證」,來保取自家氏族平安。

  他面上不顯,心中卻是樂開了花,暗想:「平日裡總一副將眼睛放頭頂的模樣,今日還不是得乖乖為家族做事。」

  想到此,單錦捻著鬍鬚笑了一聲,嘆道:「這孩子……哎,犬子真是承蒙女將軍照顧,他行事向來莽撞,可沒衝撞到將軍吧?」

  叢伏瞧這單錦一副眯眼衰相,還沒張嘴,忽聽單孟出聲道:「不是。」

  聞此,眾人皆是一怔。

  單孟平靜地開口,「我先前與葉大人諾下的條件,並非是族人。」

  「你說什麼?!」單錦不可置信道:「你……」

  「單氏強占良田,坐犯贓計錢四千三百貫。」單孟神色不變,好像是在講旁人的事,「將軍按律行法便可。」

  「哦?」叢伏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單孟躬了身子,俯身道:「臣在行完葉大人諾定之事後,自來領罰。」

  「你!」單錦眸前隱隱發黑,「你這,你這不孝子!我真是造了三輩子孽才……你難道不想想你小娘?!你小娘還——」

  話音未落,忽聽車馬嘶鳴,管家愕然回首,見自家車馬擠著街巷飛馳而過——原是那單家大公子見情勢不對,想要催馬強行闖門。

  「別……」單錦追出兩步,卻聽那城門口「轟隆」一聲響。

  「咦,來了?」峽風挑了挑眉,朝著北側城口張望,頗有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夠準時的嘛。」

  城北門側開,單家車馬的馬匹被一斷了腿,馬車直直側翻著摔了出去。

  第一面純黑的谷東戰旗出現在城內眾人的視野內,隨後是寒光森森的霸王長槍。

  ——一直候在如意陘的谷東邊軍終於現身。

  *

  李意駿年少時武功不錯,卻在永淳三年逃避著長刀,一身好骨肉盡成了花架子。

  此刻他仰倒在雪地里,手指顫抖,想起舅舅送往他手上的第一條人命。

  那人是從小便侍奉在他身邊的寧安。不過是因著李意駿偷跑去馬場時帶了他,夜裡長著便將長刀遞到了他手上。

  哪裡有碎骨頭,如何用巧勁……

  都是張喆手把手教著他做的。

  而如今他躺倒在雪地里,從頸邊燙血里感察出一絲解脫,忽地想,「那匹黃彪被我拘了大半生,如今也不知它跑出去了沒有。」

  葉簾堂的手受著傷,行起事來卻並不拖沓。

  碎玉輕斜,只聞一聲悶響,以及李意駿低低念出的那一聲,「謝了」。

  隨後,針尖血雨,扎出一地牡丹痕。

  葉簾堂鬆了勁,仰頭去看漫天雪。

  良久,李意卿走到她身邊,輕手將碎玉從她腕上解下,替她握住了,慢慢說:「瑞雪豐年。天下良田豐收有望,明年可以不用再死人了。」

  大雪飄進眼睫里,葉簾堂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第200章

  新年握住劍,冕定天下。……

  谷東邊軍的鐵蹄從北城踏入閬京,自那轟隆聲過後,李氏便再無生還的可能了。

  單孟從北城城門回過身,他聽見那馬車側翻,卻只是垂眸攏了攏衣袍,抬腳朝著南府軍駐在興安門外的營地走去,沒有回頭。

  潮濕的軍帳內,劉臻被綁了雙臂,靠在營地的爛蓆子邊兒。他聽見步履的動靜,抬眼時瞧見單孟的身影,趕忙啞聲喊:「單……咳,單孟!我在這!」

  聞聲,單孟腳步一頓,看見了狼狽的劉臻。

  「閬京形勢如何了?」劉臻雙臂雙腳都被麻繩束稻一般捆了,叫苦不迭,「也是,如今你能全須全尾地過來,那定然是葉氏輸了,實在大快人心!來來,你快給我把這粗繩解開!勒死我了!」

  單孟走近,將隨身的包袱擱下。

  「葉簾堂不做人,她手底下的南府軍也儘是群瘋狗!」劉臻齜牙咧嘴地掙著胳膊,「綁人真是怎麼折磨怎麼來,就這麼一捆,別了我三根筋!」

  單孟蹲在他身前,沒有言語。

  「你怎麼了?」劉臻皺眉,「給我解綁啊?」

  單孟瞧著他這一副摸不著頭腦卻又頤指氣使的模樣,忽地嗤出聲來,一字一頓道:「蠢貨。」

  劉臻猛地怔住,不可置信道:「你……」

  「我說你,蠢貨。」單孟只覺胸口淤堵著的那口陳年怨氣鬆快了許多,讓他能嘗到新鮮的氣息,「葉簾堂上萬精兵,你到底憑何覺得,李氏能翻身?」

  劉臻不動聲色地向後靠了靠,問:「那你又是如何……」

  「我算清了閬京帳。」單孟看著眼前人,看著他為之賣了半輩子命的劉氏,心口油然生出一股名為「不值當」的憋屈來,「你們世家的命數,走到頭了。」

  「你……」劉臻幾乎一瞬間僵直在地,「你到底……到底要……」

  「你我都明白,大周朝堂上的高低,不是按位份來分的,而是靠家門。」單孟握住懷刀,垂眸笑了笑,「即便一個寒門再有才華,再有治世之能,沒有家族門第的支撐,那就是要一個人孤零零面對重重世家。就算他在地方做出了功績,可這功績要送上萬階台,那頂頭的世家族人們各個都要分一杯羹,照這樣瓜分來瓜分去,功勞都成了旁人的,寒門依然是走不長遠的。」

  也因著如此,一些家境殷實的小門小戶想要出人頭地,都得削尖了腦袋往世家府邸里鑽,只求一個引薦的機會。

  單家便是這般。

  單孟自小便知道自己天資高,腦袋靈,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陳祭酒都會笑著摸他腦袋,夸一句,「此子心明,執算毫釐不謬,分寸無差。」

  十四歲二人進國子監,單孟每日跟在劉臻身邊伺候筆墨,劉臻記不住的策論文章他半日就能記個大半,就連劉氏老太爺都對他讚賞有加,時常以他作比訓斥劉臻越。

  「整日淘氣,心思全然飄乎!茶淫橘虐,庸庸碌碌,紈絝得不成樣子!我將單家老二放在你跟前,你卻半點不學,淨跟著旁人玩樂!」

  聽了這樣一通訓斥,劉臻卻半點不惱,反而笑嘻嘻道:「阿爺,這不正巧!單家是我門下狗,單孟這吉娃娃腦袋靈光,遛也好,玩也罷,旁人再怎麼誇他,他脖子上那根繩不是還握在我手裡嘛。等日後孫兒收了心,就踩著他這塊發光的墊腳石上去,劉氏的門楣榮光照樣不減。」

  劉氏老太爺雖不滿他這般作態,卻並未駁斥他這一番言論,只恨鐵不成鋼道:「你啊……」

  單孟笑著同劉臻講著往事,可惜地搖了搖頭:「不巧,那日我落了書本回去尋,聽見有人談及自己,便留在了廊後,本意竊笑著想去聽你的笑話,沒想聽成了自己的。」

  他從前最引以為傲的才學,在旁人的口中,卻只是一文不值的墊腳石。

  「我沒……」劉臻搖著頭,「我們那時候年紀太小了!我,我沒……」

  「沒?」單孟垂眼看著懷刀,嗤笑著問:「沒有什麼?」

  劉臻時如何嬉笑著講出「門下狗」三個字的,那樣隨便的語氣單孟如今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日我都不知是如何回到府中的,小娘問我話,我什麼都聽不進去,只翻來覆去地想著你口中的那番話,」單孟盯著刀尖,慢慢道:「直到快把那些話揉碎了印在腦子裡,我卻仍然想不通。

  他不明白為什麼分明自己的資質更高,卻單憑著一個姓,前路卻是一眼能望明白的。而劉臻明明資質平庸,不學無術,卻可以擁有一切。

  單孟不甘心。

  於是他更加努力地習書,他要讓所有人看見「單孟」這個人,而不是劉氏手下的門生。他想要去擺脫那根拴在單家頸脖上的鐵鏈。<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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