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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秀站在門邊,有些無措:「他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

  陸曉憐紅著眼睛恨恨盯著她:「他本就沒幾日好活了,為什麼還要讓他不得安寧!」

  「我沒有,我以為他會高興的,我不恨他的父親,我也不恨他了。」

  陸曉憐冷笑:「你以為你是誰,你恨不恨他,又有誰在意?」

  「我是他的母親!」

  「那又如何?你是生了他,你養過他嗎?」陸曉憐掃了桑秀一眼,冷哼,「我的娘親也沒能陪我長大,我也不記得她的模樣了,可我聽說她那時已經病得下不了床,還強撐著為我準備日後要用的東西,恨不得在她死前,把我的嫁妝都備好!可是

  你呢?你給師兄留下了什麼?在他快要餓死病死的時候,你在哪裡?」

  這些事這些話,陸曉憐很小的時候就心裡偷偷想過。

  小時候她問過賀承,在來到青山城之前,他在哪裡?是不是跟他的爹娘住在一塊?他會不會想爹娘?賀承沒有回答,是賀啟偷偷告訴她,他們沒有爹娘,如果沒有來到青山城,他們早就死了。

  她小的時候替賀承怨過他的父母,長大些又覺得哪有父母不疼愛孩子,猜想賀承的父母大抵已經不在人世,只暗暗對賀承更好些,再後來同他到了枕風樓,知道他的身世,兒時埋在心裡的怨憤再度捲土重來。

  她咬牙,壓著哽咽:「你憑什麼,做他的母親!」

  陸曉憐氣得厲害,可此時一顆心都掛在賀承身上,也想不到更厲害的話來替賀承出氣。正氣著,莊榮從裡間探出身子來朝她招手:「丫頭,快來,小承醒了。」

  她將桑秀推出去,嚴嚴實實關上門:「你不許進來,師兄說過,他不想見你。」

  陸曉憐快步走入裡間。

  賀承當真醒了過來,可氣色灰敗,目光遲滯渙散,醒得極為辛苦。他看著陸曉憐走來,跪坐在床邊的踏板上,費力地伸出去去與她的手相握,胸口微弱起伏著,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要聽不清:「曉憐……你,你別難過太久……」

  「師兄——」陸曉憐聲音哽咽,握著他的手,只覺他的手冷得不似活人。

  「我沒想著要怪誰……你,你也別怨誰……」

  陸曉憐哽咽:「我沒怨誰。」

  賀承深深闔了下眼,抬眼看向站在床邊的莊榮,緩了口氣,又接著對陸曉憐說說:「師叔拿我當他自己的孩子養,我,我本該為他養老送終,如今,如今是不能了……要拜託你了,還有,還有小啟——」

  提到賀啟,賀承眉心一擰,費力地抬頭掃視了一圈。

  青山城的所有人都在,連桑秀和金波也在,獨獨賀啟不在。

  賀承心裡發慌,氣息登時亂了,灰白的唇發著抖,問:「小啟呢……」

  賀啟早就回到青山城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賀啟不肯不在,除非——

  「賀啟沒事!」陸曉憐知道賀承的心思,忙解釋,「賀啟和沈大哥去找大夫了,已經派人去找他們回來。」說到這裡,她終於壓不住喉嚨里的哽咽,開口的話都變了聲調:「師兄,你最疼賀啟,你要等等他。」

  「等不到了……」賀承苦笑,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開始悶聲咳嗽。他已經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單薄的胸膛輕輕震顫著,口中又開始斷斷續續嗆出血沫,將他蒼白得如同霜雪的臉染得淒艷。

  「師兄!」陸曉憐說不出別的話來,只哭著喃喃喊他。

  她拿了一塊帕子,顫抖著手,一遍一遍擦去他嘴角的血跡,帕子被鮮血浸得濕熱,卻怎麼也擦不盡他唇邊的嫣然血色。

  「曉憐……」賀承的氣息越發短急,用最後的力氣扣住陸曉憐的手腕,他咬緊了牙關,額角隱隱浮起青筋,「好好活下去……替我,替我照顧好大家……」

  最後咬著牙攢出的力氣崩斷了經脈間似有若無的那一絲牽連。

  周身經脈炸開劇烈疼痛,賀承氣息一窒,瞳孔顫了顫,身體痙攣般顫抖著,胸口的腥氣卷上來,唇齒間不可抑止地汩汩湧出刺眼的鮮血。

  他已經說不出話來,掙扎著抬頭,渙散的目光掃過守在他床邊的每一個人,染血的唇勾起幾不可察的笑意。

  夠了,知足了……

  賀承的眼睫輕輕落下,指掌從陸曉憐腕上滑下去,無力垂落在床沿……

  第98章

  「哥——」

  幾乎是在賀承的眼睫垂落的瞬間,房門被人大力撞開,賀啟跌跌撞撞闖進來,悽厲哭喊:「哥!你別睡,大夫來了!」

  緊接著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一個身穿藍色衣袍的清瘦身影快步奔至床榻旁,捏著賀承無力垂落在床沿的手腕,診了片刻,頭也不回,對跟在身後的人喊:「戎哥,快把銀針給我,不能讓心口這抹熱氣散了。」

  陸曉憐跪坐在床榻旁,出神望著氣息斷絕的賀承,直到身後這一聲清亮的「戎哥」,才將她喚醒過來。她驀地抬頭看去,坐在床沿為賀承把脈的果然是當初與他們同闖百花谷的齊越,而他身後也一如既往跟著趙戎津。

  故人舊事,霎時湧上心頭。

  仿佛被打開了什麼機竅開關,陸曉憐望著齊越,未及開口,眼淚便簌簌滾落下來。

  齊越救人心切,來不及同陸曉憐多說,利落地扯開賀承的衣襟,拈了銀針,在趙戎津遞過來的燭火上淬過,將銀針深深扎入賀承心口穴位。齊越輕輕捻著銀針,皺著眉頭看賀承,不一會,剛剛明明已經散了氣息的人,胸口微不可查的顫了一下,嘴角蜿蜒出一道細細的烏血。

  見狀,齊越輕輕舒了一口氣,重新去摸賀承的手腕診脈。

  陸曉憐期期艾艾地盯著他看:「小齊大夫,我師兄怎麼樣?」

  齊越沉著臉:「賀少俠經脈盡毀,強留住的這口氣撐不了多長時間。好在當初在百花谷,師父師娘為賀少俠治秋梧半死丹的毒傷時,曾為他另開了一條經脈,引出他的一脈內息護住他被重創的奇經八脈五臟六腑。也正是因此,後來賀少俠內息散盡,沒了這道護住經脈臟腑的內息,舊傷才會壓不住,一齊發作出來。」

  在來青山城的路上,沈懿行與賀啟已經將賀承他們離開百花谷後發生的事,詳細同齊越說過了。要如何為賀承博一線生機,他在來的路上,也仔細想過了。

  「師父為賀少俠開出的經脈是貼著經脈要穴的,若能將這條經脈徹底打通,便能解他氣血不暢,臟腑衰竭之困,旁的不說,至少暫時能保住性命。」齊越將嘴唇抿得發白,目光落在陸曉憐身上,「陸姑娘若是信我,便讓我試一試。」

  若不是齊越落下的這枚銀針,賀承的這口氣已經散了,此刻還說什麼信不信?

  陸曉憐捏著帕子擦淨賀承唇邊新染上的血污,不管他能不能聽見,她抵在他耳邊說話:「師兄,你一定要撐過來,我相信你。」說罷,俯身在賀承額角深深一吻,讓出離他最近的位置。

  趙戎津替齊越將旁人都請了出去,只留了陸曉憐和沈懿行下來。

  多虧了南門遷和潘嫵愛才,不僅當日為賀承治療毒傷時,將齊越留在身邊仔細指點,還將齊越收入門下,交出書庫的鑰匙,才讓齊越有機會翻出所有重塑經脈的醫典仔細研讀,以至於今日還能有救賀承一命的可能。

  陸曉憐不敢打擾齊越,只絞著兩隻手站在一旁看著。

  齊越從醫藥箱裡翻出兩枚嬰兒小臂長的銀針,示意沈懿行將賀承扶起來,一節一節摸過賀承嶙峋可見的脊骨,找到了位置,將一枚銀針斜斜刺入,幾乎是貼著脊骨,貫穿了賀承的背。接著,他繞到賀承身前,如法炮製,將另一枚銀針貼著賀承的胸骨扎入

  那樣長的針,扎得那樣深,該有多疼!

  昏睡中的賀承沒有知覺,像個沒有靈魂的破布娃娃斜斜靠在沈懿行手臂上,銀針穿刺進他的身體,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可站在一旁的陸曉憐,僅僅只是目光觸及那根細長的銀針,便已經替賀承疼出了一身冷汗。

  齊越又往賀承身上幾處要穴扎了銀針,看了趙戎津一眼,後者瞭然,掰開賀承的嘴,往裡塞了一顆藥丸。確定賀承將藥丸咽了下去,齊越才回頭對陸曉憐說:「陸姑娘,如今賀需要衝破最後一道關卡,幫賀少俠引氣血匯入新開的經脈,這一步,我們思來想去,你來完成最合適。」

  「我?」

  齊越點頭:「另塑的經脈畢竟與自己生來就有的不同,即便賀少俠能活下來,日後也免不了要受氣血亂沖之苦,需得有人每日以內息為其疏導。會與賀少俠朝夕相對形影不離的人,想來非陸姑娘莫屬。何況,來時沈樓主也同我們說了,陸姑娘如今功力大增,確實也能當此重任。」

  「我,我能幫師兄?」陸曉憐面上一喜,快步走至床榻旁,「要我怎麼做?」

  齊越引著陸曉憐一手貼著賀承的前胸,一手貼著賀承的後心,徐徐打入一脈,牽引著他體內沉如死水的氣息在新辟的經脈間流動。<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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