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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喜歡呢?」黃卯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如倒映星辰。他的世界清清白白坦坦蕩蕩,不明白繆冬寄在大巴車上放歌卻從不愛上旅途的矛盾。

  繆冬寄聞言怔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說道:「我小時候長大的地方,都是混亂、死亡、交易。後來從那裡走出來,見識過的痛苦、遺憾、憎惡悔恨也遠遠比美好的事情多……」他想了一想,「比如大二暑假的時候跟著一個學長去一個村子裡面拍東西,那個村子集體犯罪:人口買賣、囚禁以及非法賣血。我們倆差點就死在裡面了,但即便後來費盡心思拍完作品跑出來了,這個作品也只能在角落裡面落灰。」

  繆冬寄說:「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美好。我要看不見那些骯髒的,攀附那些美好的,才得以存活。」

  他不是沒有擁有過「改變」的勇氣,不是沒抱著相機逃命挨打,不是沒親力親為奔赴他人的痛苦,但在最後,他終究是回歸怯弱的故土。

  繆冬寄擁有的太少,從來都當不了英雄。

  黃卯聽不大懂他說話,他明明是個挺慘的小孩兒,卻仿佛天生就對痛苦耳聾眼盲,面對任何事情都坦然而樂觀,走出舞劇的陰影后對什麼事都興致勃勃。

  繆冬寄喜歡羨慕這樣的人,卻學不會。

  就在他們澆花發呆的當口,林光霽伸著懶腰從樓上走了下來,慢慢踱到院子裡面來。

  「起這麼早?」黃卯問。

  江季恆蕭悔海沒事做的時候都很喜歡睡懶覺,一般到了中午才能下來和剩下兩隊人吃一天的第一頓飯。

  「醒了睡不著,就出來練練聲。」林光霽打著哈欠說。

  「蕭悔海呢?」繆冬寄問,平常總是看他們兩個人黏在一起,乍一看見林光霽自己下來還頗有點不適應,不由皺了皺眉,「你們沒吵架吧?」

  「害,想什麼呢?我們倆從來就沒吵過架,能動手從來不動嘴。」林光霽嗤之以鼻地一笑,解釋道,「他向來不願意早起的。再怎麼親近的人也要留給彼此空間啊。」

  「你說的對。」繆冬寄點了點頭,然後好奇道,「當年那麼長時間,你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們幾乎是,用了漫長的時間來陪伴對方成長,讓自己和對方塑造如今的對方和自己,卻也因為自己的固執無措,讓彼此的愛都被思念女神占領。

  林光霽聞言沒直接回答,也是在旁邊隨便嚎了兩嗓子,然後說:「硬熬啊,有什麼辦法。」他嘀嘀咕咕地吐槽,「雙向暗戀害死人了。」

  不過馬上蕭悔海也下來了,因為早起整個人都倦怠喪氣,林光霽主動把自己靠了過去給他充電,兩個人團在一起以練聲之名膩膩歪歪。

  繆冬寄和黃卯一起澆完了最後一盆花,走過去問那「一團」傢伙:「你們寫多少了?」

  這倆人對視了一眼,然後由林光霽代表發言:「不少。」

  「嗯。」繆冬寄點了點頭,「回頭江老師回來了,我們就挨個交流一下,否則回頭一股腦地說容易想不過來,太浪費了。」

  林光霽聞言嬉皮笑臉地問:「才華不就是用來揮霍的麼?」

  「你對我們是不是有點誤解。」蕭悔海一臉莫名地轉頭看向他,「我們有什麼才華可供浪費的。」

  繆冬寄也說:「是啊你有什麼才華啊?」

  林光霽頓時不服,嘰嘰喳喳地反駁說自己小學拿過作文獎,最後把繆冬寄也給聽笑了,他說:「好了。」他正色道,「才華可以揮霍,但情深不可浪費。」

  ……

  江老師的確趕著回韶城。

  他被手機鬧鐘轟起了床,昨晚的「人生高光」都來不及回憶,就把同樣要去韶城的徐榮刻一個電話叫了起來,然後兩人就收拾著往機場趕。

  江季恆歸心似箭,徐榮刻則頂著自己宿醉之後沒精打采的樣子,死活不敢看江季恆,生怕自己笑死過去,結果一打開手機正好對上手機相冊裡面的錄像,總算是沒憋得住,按著江季恆的肩膀笑道打鳴。

  江季恆頗為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說:「要是我把你們昨天笑我的樣子拍下來,那震懾程度估計都不比我低。」

  「但是你沒拍啊江少爺。」徐榮刻樂死了,「江季恆你是真的牛。」

  江季恆坦然接受了這個讚美,給繆冬寄發了句自己要上飛機了,然後就看著徐榮刻這人從蒂城笑到了韶城。

  江季恆被他笑得頭痛,到了韶城之後又有點緊張,轉頭央求這人:「求你了別成天裹亂,我最近愁得要命。」

  「怎麼了?感情受挫,不是吧感情受挫昨晚還能哼唧成那樣?」徐榮刻又樂了會兒,然後看著江季恆一副想死的表情終於憋住了笑了,正色道,「行,你說說,爺來幫你出出主意。」

  「我看你還是想看笑話吧?」

  「是又怎麼樣?」徐榮刻又樂,「昨天晚上該看的不都看了麼?」

  「……求求你了閉嘴吧,看著視頻自己回憶不快樂嗎?」江季恆忽然一頓,「我想起來了,當年在印藝調戲小繆導的是不是就你來著?」他忽然就冷若冰霜一張臉,「回蒂城去,滾遠點。」

  「唉?不是吧?」徐榮刻傻了,「我什麼時候調戲小導演了?」

  「我第一年在印藝你們來印城玩的時候。」江季恆提醒道,臉上仿佛刻滿了「給我認真反省」幾個大字。

  徐榮刻表情空白地想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大聲道:「不是吧阿Sir?說句極品說句好看也叫調戲啊?江季恆你談戀愛談傻了吧?」

  江季恆對此毫不質疑:「要麼反省要麼滾回蒂城去。」

  「好好好,我反省!」徐榮刻被氣得要翻白眼,自己千里迢迢跑過來不就是為了看看小導演再加上看看江季恆熱鬧,怎麼可能這個時候回去,只好戰略性認慫,「我認真反省,當年不是東西,冒犯你家小導演了,行了吧?」

  江季恆勉強滿意,終於不挑事了。徐榮刻本人也樂不起來了,慫不啦嘰地跟在江季恆後面走。

  他倆離開機場之後坐了找來的專車,馬上就到了繆導幾人目前住的別墅。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正是這群小藝術家最閒著沒事幹的時候,他們在院子門口,先聽到了裡面輕輕傳來的鋼琴曲聲。

  然後江季恆打開了門。

  黃卯正在院子裡面跳舞,身體隨著音樂舒展又旋轉,鄭遂坐在旁邊看他,被陽光或者是面前的人刺到微微眯著眼。音樂是從大廳的鋼琴傳過來的,透過玻璃窗能看見林光霽蕭悔海正並排坐在鋼琴椅上,陽光溫和地傾灑在二人的背上。

  那刻的陽光實在太燦爛,仿佛陽光照耀之下的每一個人都值得被愛。

  但陽光沒有偏好,江季恆卻有。他第一眼看見的還是繆冬寄,而繆冬寄正躺在院子的長椅上睡覺。

  他在人多的環境之下睡得好,在溫暖有光的地方睡得更舒服自在,這時正睡得香甜。

  徐榮刻是個成功的商人,見得慣觥籌交錯的場面,卻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場景,只能求助地看向了江季恆。

  但江季恆顯然沒能成功分給他多少注意力,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時候,就扔下他和行李箱走到了繆冬寄身邊,坐在長椅旁的草地上,和睡著的繆冬寄一起享受這寧靜而舒服的下午。

  徐榮刻無奈,只能也扔了行李,隨便找了一個長椅坐下了。

  黃卯跳舞時看見他,仿佛看見了觀眾那樣朝他露出一個笑來,做了個伸手的動作。徐榮刻見多了各種各樣的示好,偏偏真招架不住這種舞台人最乾淨純粹的樣子,一瞬間臉都紅了。

  鄭遂也朝著這邊看了一眼,但是沒有說話,又重新轉過頭去看黃卯了。

  片刻之後,繆冬寄在溫柔的陽光之中睜開眼,他整個人都被這溫柔的陽光音樂和睡意搞得像是微醺,眼中的江季恆像是一個陽光編織而成的形象。他看著他愣了愣,然後才發現自己垂在長椅旁的手是被握住的。

  他輕聲問:「你回來啦?」

  「嗯。」江季恆說,「怎麼在這裡睡覺。」

  「看著看著黃卯就睡著了,我好睏。」他說,「我用了一整夜想你。」

  「謝謝。」江季恆也輕聲說,「我回來了,回來交作業。」

  第 92 章

  當天晚上,眾人聚集在書房裡面聊劇本,直至將近午夜。

  眾人都離開了書房回去休息,只剩下繆冬寄江季恆兩人做最後的資料整理。

  繆冬寄記東西天馬行空,討論期間寫出來的草稿都亂七八糟,所以必須儘快憑藉記憶和錄音將今晚做的討論做一個的整理。

  江季恆記性很好,可以幫助他很快地進行完這項工作。

  兩人就這樣忙前忙後,十分默契地完成了工作,然後讓繆冬寄做最後的總結。

  繆冬寄盯著本子轉著筆說:「簡單來說,今天我們每個人提出了一個對愛情的問題,相對於每一個問題,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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