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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極那一帶漸漸開始流傳一個傳說,每到夜幕降臨的時候,當第一片雪花從天上飄落,冰川下就會傳來“叮叮噹噹”的敲打聲,晝夜不止。人們開始傳言,冰川下住著一個幽靈。

  時節如流,又是半年過去了。有一天,霍克在一次雕塑大賽上找到擔任評委的張若水,將一隻帆布包裹送到他手裡,說道:“還記得那隻黑色潛水艇嗎?一個垃圾回收站的工人在切割回收那堆廢鐵的時候,從一個暗室里發現了一樣東西!”

  張若水打開帆布包裹,裡面躺著一本暗紅色鑲金筆記,打開布滿銅鏽的十字扣,撲面一陣腥臭,裡面破破爛爛疊著銅版紙張和人皮紙張,穿紙張的“線”竟是一縷黑髮。張若水將塵封的人皮日記打開,米高狂野的一生在人皮上呼嘯起來。

  ……

  19××年3月23日,陰。

  讀孟德爾神父的生平傳記,這個遺傳學之父是我的榜樣,我一定要像他一樣出人頭地,衣錦還國!童年陰鬱的回憶啊,那些無情的白眼啊,統統死去吧!我這個大地的孤兒必將得到上帝的眷顧!

  19××年3月27日,晴。

  在梵蒂岡第一次聽到馬克西姆的《出埃及記》,心潮澎湃。頌揚摩西,頌揚我主。今天值得紀念,教宗又一次肯定我的畫作,讓我在教堂穹頂作畫。梅瑟的畫稿又一次被槍斃,他的衣食成了問題。他對我很嫉妒,我必須像小時候提防那些追著我打的人一樣提防他!

  19××年6月26日,多雲轉陰。

  梅瑟讀了尼采,他跟我說“上帝已死”。他開始懷疑教宗的權威。我和他發生劇烈爭吵,他差點跟我動粗。我看到他眼中的歹毒——他和我積怨太深了,我知道有一天他要下恨手。

  19××年11月6日,陰。

  好多天沒有寫日記了,梅瑟這個畜生買通一個混帳牧師,在我的臉上潑下硫酸!我也毫不含糊地在水城威尼斯找到他的窩點,將他那張臭美的臉的一半千刀萬剮!我沒有將他的臉全部毀容,我覺得這樣更殘酷!我要他看著自己英俊的一面,再去看他醜陋的一面,讓他的記憶里充滿痛苦和折磨!他就像過分在意臉蛋的女人一樣,一輩子也不會有出息了!

  19××年11月8日,小雨夾雪。

  在羅馬鮮花廣場走了一遭,莫名想起蘇格拉底,他也曾學過雕塑,後來放棄了。他以為塑造人的靈魂更適合他。我不禁問自己,存不存在一種方法,能把靈魂和肉體一起雕塑?

  19××年11月9日,大雪。

  我發現一個真理:月亮是地球的一部分,因為太陽公轉和地球自傳被吸附上宇宙!我可以從“大陸漂移學說”里找到依據!晚上,我衝風冒雪將這個真理告訴教宗,他第一次厲聲批了我。我苦心勾勒了半年的那一組畫稿也被扔到廢紙簍里,我的靈魂受到極大的震撼——就是童年趴在豬石槽上和豬搶著吃糠,被飼養員發現了鞭笞時,也沒有過這樣的震撼!藝術與宗教將我的靈魂挾持,我陷入無邊的瘋狂!

  19××年1月21日,陰。

  我與教宗決裂,憤然離開梵蒂岡。我戴著十字面具,和教宗在大庭廣眾之下辯論上帝的存在與否,我不知怎麼脫口說出“人人都可以為上帝”的大逆不道的言語!實在不該看佛教和孟子的那些人人皆可為佛為聖人的言論!教廷將我逐出梵蒂岡,我這麼多年的努力一下子瓦解,我看不到光明!我的身心接近崩潰邊緣!

  19××年2月29日,陰雲密布。

  我回到我久違的中國,我看到了鐘樓上飛舞的鴿群。然而我的醜陋引起他們的巨大厭惡,我找不到出路,我甚至可能飢餓致死。路上匆匆行走著盲目的人,想一想幾十年後,他們將成為一堆化肥,我的心在滴血!什麼萬物之靈,什麼宇宙的精華,徒有虛名!我要給他們的肉體和靈魂來一個徹底的文藝復興!

  可是,今晚去哪裡搞到吃的?對了,街口的流浪狗和流浪貓我可以抓過來,烤了吃!

  19××年2月29日,晴。

  這將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一天!我在北京故宮老城牆下遇到張飲冰,這個年輕的、鮮活的、要命的天才,他與我一樣窮困潦倒,然而又一樣光芒四射。我邀請他吃了因瘟疫病死的貓,我說火可以把病菌殺死,他就安心地吃下去。我們還喝了一點二鍋頭。

  1991年3月13,陰。

  我們同居了,我們瘋狂地做愛。我在他的畫室看到他曾經的女人,這個可惡的惡魔的化身,我恨不得生吞了她的肉,就像生吞那些水老鼠一樣!我想從她那邊奪下飲冰的兒子,和我們一起生活,那個女人卻瘋狗一樣阻攔了我!

  ……

  1991年3月29日,夜。

  這個風雪之夜,我們聊到梵谷的死,我說:“梵谷的畫之所以有價值,因為他已死,當他死後,他的畫才可以生!藝術和藝術家不可以同時存在於一個世上!”他目光恍惚,眼中有殉難的聖徒才有的光輝,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1991年4月1日,晨。

  他在枕邊留下一封遺書:“我以我的死,迎來你的生;我死,你的藝術生!把我的遺體製成不朽吧,我要他在鮮血中燃燒!”

  1991年4月5日,中午。

  我參加了他的葬禮,他自沉昆明湖。我在衛生間偷聽到那對姦夫淫婦的爭吵,如果飲冰不自殺,他們也將對飲冰下殺手!他們制出一種畫筆,與明黃的顏料一中和就能揮發出令人致死的毒氣!可惡,他們必須為他們的陰謀付出一生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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