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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諭青。」

  「時諭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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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諭青。」

  風雨之中,繡房窗外,群青驀地把手中銀針插在繡布上。

  黑暗之中,她只懷疑自己獨自待得太久,出現了幻覺。

  不會有人此時來找她,因為她本也不認識什麼人。

  但她清晰地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那聲音穿過了雨聲,十分的執拗。

  群青坐定許久,爬起來拉開門,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少年。

  他通身布衣都被雨水打濕了,垂髫黑髮貼在臉上,但一雙漆黑的眸子卻直勾勾地望著她。他有一張如風雅逸,如雪冷誚的臉,嘴角卻微微向下,像是有些不快。

  群青自出生以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人,不免盯著他看了半晌,才道:「你是誰?」

  「時諭青,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未來的郎君。」少年唇邊的不快更甚,雨水不斷地順著他的下頜滴下。

  群青仰頭看了少年半晌,確認自己不認識他,她遲疑道,「婚約……林瑜嘉變樣了?」

  少年面上變色,看瞳中神情似是惱了:「我不是林瑜嘉。好好看看我是誰。」

  群青聞言,大膽地盯著他的臉,又好奇地打量他的衣裳和鞋子。他的衣裳破舊,一雙鞋子更是幾乎磨破,陷在污泥中,令她生出了惻隱之心:「你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

  少年順著她的目光望向腳下,答道:「我踏過半個河山,走了很遠的路,走了很多年,才找到你的。」

  群青知道了,他是那朵多出來的紅花,是精怪化人,是夢中奇遇,於她幾乎封閉的少女時代不可能遇到的人,她很高興見到他。

  她從袖中拿出那朵紅花,問他:「這是你的東西嗎?」

  少年勾唇:「你果然記得啊。這是我送你的東西。」

  「時諭青,我是來迎娶你的。」他道,「你若是過得很不順心,那就跟我走吧。」

  說著,他拉住她的袖子,似要將她拉出那一燈如豆的狹小繡房,奔入廣闊的天地和風雨中,正如她無數次企盼的那樣。

  那紙上的畫、消失的信、苦澀的瓶,如繭的帷幕浮上心頭,終歸是想要知道真相的心占了上風。群青一把拉住了他袖中的手,少年的手冰涼但有力,反握住她便向外跑去。

  群青又轉頭,望見雨幕中阿娘遠遠立著、如石像一般的不甘影子,終有些不安地問道:「我們要去哪裡呀?很遠嗎,要出了長安城嗎?」

  少年側過臉,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望向他們緊緊交握的手:「娘子,我是你的了。只要你不放開我,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呀。」

  ……

  大夢退散的白光中,群青無聲睜開眼。陸華亭定定望著她,在她肩上的手指驀然收緊。

  未及反應,她坐起來,一把摟住了他的脖頸。她的烏髮輕輕散落在他手背上,陸華亭早就無聲地將她抱得更緊。

  第132章

  「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叫人去做。」陸華亭抱著她, 群青本就纖瘦,經此一劫,更如一片浮萍, 幾乎依偎在他懷裡。

  他卻極受用,又將她圈緊了些。

  群青額上全是冷汗, 身上幾無力氣, 還未從那起伏的心境中脫離出來,脫口而出:「西市那家菱心記, 不知為什麼排那麼長的隊。光是替人買了,自己還沒嘗過。」

  陸華亭「嗯」一聲:「這還不簡單?」

  他騰出一隻手,取一枚金珠捏在手中, 砸開了窗欞。金珠被窗外的狷素接個正著, 道一聲「領命」便沒了蹤影,只余花枝搖晃。

  「你要出門?」

  群青忽地注意到,陸華亭穿的是件織錦缺胯袍, 蹀躞帶上,懸一把嶄新的鎏金儀刀,刀鞘兇手凌厲猙獰,金魚袋也換作一隻陌生狹長的銀袋, 不是平時上朝的打扮。

  她有些奇怪, 抓住銀袋, 想看看裡面裝的什麼令牌, 下一刻, 陸華亭一把按住她的手, 阻止了她的動作。

  「娘子,知道我這幾日怎麼過的嗎?你身子受不住就不要亂摸。」陸華亭在她耳邊輕飄道,「聖人令我一起武舉, 故而賜刀,我要上一起校場的。」

  群青鬆了手,原來又到了武舉的日子嗎?

  陸華亭已叫人進來,門外侍候擦身、更衣的侍女頓時魚貫而入,一起來的還有薛媼和李郎中,薛媼捧著針,李郎中端著藥,知道群青醒來連聲賀喜,又是一番關切叮囑。

  群青被按著施針喝藥,廂房內擠滿了人,陸華亭反到站到了外間,遠遠地望著她。薛媼給群青施針,她卻一聲不吭,讓薛媼如同扎在棉花上:「我其實未曾有孕嗎?」

  「確實沒有。都是若蟬那倒霉催的害的。」薛媼道。

  「若蟬怎樣了?」群青緊接著問。

  「死了。」薛媼道。

  侍立一旁的武婢道:「若蟬下毒謀害主母,搶奪太孫,意圖製造宮亂,被大人追擊,畏罪自裁了。」

  「宮中已查實,若蟬是南楚細作『天級』,能藏匿宮觀多年,聖人震怒,連帶尚宮局的好幾位宮官都受了貶職牽連。」武婢窺著群青的神色,「夫人放心安養,太孫一切安好。聖人沒有怪罪,大人都處理好了。」

  群青沒有說話。

  這結局她幾乎已經預料到,若蟬果然就是剩下那個「天」。

  聽聞昌平公主和禪師曾馴養過一批殺手,找來幼童從小培養,稱為「血童子」,後因老臣參奏不得不停止,這一批毒童子也就銷聲匿跡。若蟬如此年輕做到天級,她極有可能就是那批剩下的血童子。

  可是心中的疑惑,越聚越多。

  假如若蟬就是「天」,那麼早在她第一次試圖出宮時,若蟬就應該知道她已背叛南楚。

  身為天級,應該像徐司簿那樣急迫地殺她才對,為何若蟬卻無動於衷,這難道不是違背了南楚細作的原則?

  「薛媼,您方才說,我身上餘毒已清?」群青問。

  薛媼點點頭:「你體內餘毒本就不多,這次毒發症顯,雖兇險至極,正好借病排出污血。之後便再也無礙,也算是因禍得福。」

  若蟬若想殺她,可以更兇殘的手段,那柄拂塵里藏著的毒針,就隨時在她沒有防備時奪人性命。下毒之法表面兇險,卻實在迂迴。

  她肯定,若蟬對她留手了。

  若蟬為何要這樣做呢?難道她也動了真感情?

  還有,她體內陳年的餘毒,就連她自己都不知是從何處得來。多年前,若蟬與自己並不相識。她又是如何清楚地知道她體內有什麼毒,且知如何引發?

  「若蟬死前,就沒留下什麼話嗎?」群青追問。

  陸華亭道:「她確實說過,此毒無需解。她也說過,她是為你而生,永遠不會背叛你的。」

  為我而生……好生陌生的詞彙。

  她有什麼特殊之處?

  若她有,上一世何需為南楚效命而浮浮沉沉,耗盡最後一滴精血。

  群青隱隱地感覺到,在她眼前一直有一層巨大的白幔,上一世她從未發覺。現在,它有了幾個破口,方被她意識到了,想要徹底撕開。

  「夫人,夫人!」

  見群青徑直掀開被子,赤足下地,侍女們不敢拉扯,一窩蜂地跟了出去。

  群青一把推開了若蟬所住廂房的門。

  斯人已逝,房內打理得整齊潔淨,顯然沒有被人動過,似乎留存著生的氣息,枕邊放著她贈給若蟬的艷色香囊,未繡完的繡樣,還有兩本製衣的典籍。

  她說過要舉薦若蟬考進尚服局的。

  若蟬不是沒有意動,她在睡前看了典籍。

  所有人追了上來。陸華亭見她神色有異,未曾阻攔,只將外裳裹在群青身上。群青幾乎脫力,倚靠在門框上,卻道:「搜。」

  若蟬做事細心縝密。群青不信若蟬說了兩句似是而非的話便甘願赴死,留給她一個未竟的謎。

  侍女們怔了怔,全都進了若蟬的廂房,翻箱倒櫃。

  「夫人,找到了。在床板底下,壓著一張……」侍女閉著眼,顫巍巍遞過一張折起的皺巴巴的紙箋。

  群青接過紙箋,沉默片刻,打開。

  這紙箋她再熟悉不過,是南楚下達任務所用紙箋,確切地說,是為她傳信的紙箋,因為下面還有阿娘畫的飛翔鳥兒,這是她們母女二人之間的秘文,她卻已無心細看。

  這一張才是她的任務。

  難怪先前那張紙箋變了格式,當時只以為南楚倉促草率下達命令,現在看來,是若蟬截獲了她的任務,將自己的換給她,又將此書壓在床板下,作為謎底送給她。

  那紙箋上,不是蔚然的信,而是芳歇的字跡:

  「阿姐,見信如晤,百感煎心!昔日汝阿母以巾幗之軀,為社稷竊機要,居功至偉,已封一品誥命。卿本為鳳翎遺珠,豈可久沉北冥之淵?今乾坤倒轉,戰火已燃,楚國將復得失地,直取長安。昔年卿護於孤身前,而今當享榮華富貴。孤以九鼎之重,以大長公主儀仗相迎,錦帷繡幄之暖,可慰數載飄零。<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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