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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好好當值,在救人,在認真地過日子。

  卻唯獨沒走那條被安排好的,充滿危險和殺戮的路。

  每一次群青都將她護在身後,讓她幾乎都入了戲,還給她指了一條她不可能去走的青雲路。

  「選了這種生活,當真是很奇怪……」若蟬冷笑。

  但若走一遭,她也明白了。誰能不貪戀這條有光的路,能掉頭走回冰冷的獨木橋上去。

  一聲輕響,若蟬低頭去看,原來是字跡腰間拂塵掉進了山崖,轉瞬就沒了影子。

  她先一怔,旋即竟露出笑渦。

  她曾在群青面前立誓,終生不能背叛,如今,只不過是到了應驗之時。

  手腕微轉,通身骨縮,只聽裂帛一聲脆響。她竟掙開死士的桎梏,那道小小的身影瞬間投下山崖,死士手上只剩一截衣衫。

  陸華亭望著空蕩峰上的冷雨。

  竹素道:「如此自盡便宜她了!還未問出夫人的毒如何解。」

  「她口吐黑血,是中毒之象,想來南楚也有操控細作的方法。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這樣拷問是沒有用的。」陸華亭道。

  「也是。不過她方才說話玄機暗藏,不像是對夫人恨之入骨的樣子,但願她手中留情,屬下這就去四處尋名醫。」竹素說,「好在把太孫截住了,沒有釀成大禍。」

  陸華亭凝眸望著對岸死士懷中嚎啕大哭的李璋,狀若沉思。

  「把李璋扔下去。」

  竹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反應過來,人已從馬上滑跪在地:「大人,這是太孫!屬下等為臣,實在不能,不能……」

  「此子是太子遺脈,若不除,日後必然生亂。就算養在帝後膝下,長大之後若有心人挑唆,他們之間難保不生嫌隙。你們不懂,聖人疑心重,以後會越來越重。死在今夜,是李璋最好的結局。」

  「不行,大人。您總得考慮一下自己……」

  陸華亭騎在馬上,默了片刻,抬手向對岸做個手勢。

  僧人們群情激奮,可惜被攔在寺中無法相救,只得眼睜睜看見那張包裹李璋的襁褓被風吹落進山崖下。

  -

  還沒到上朝之時,李煥已經穿戴整齊,枯坐在紫宸殿內等天亮。

  陸華亭跪於案前,道:「因臣看護不力,太孫被南楚細作抱走。這南楚細作喪心病狂,被臣逼上山,竟抱著太孫跳崖,致使太孫身故。」

  「你知道門口有多少人?他們在等著開門,等著上朝,等著狠狠地參你!」李煥罵道,「七郎,你知不知道你完了,七郎!」

  面對如此盛怒,陸華亭默然不語。

  「為何太孫的死訊一夜之間眾人皆知?」李煥問。

  陸華亭:「這對當前戰局不算壞消息吧?」

  李璋被南楚細作逼死,塵埃落定。叛黨從此師出無名,再無法打著擁立太子遺脈的旗號作亂。與南楚借兵,更將引得百姓眾怒,如此更有了出兵平叛的理由。

  「就算此事是南楚細作的手筆,但太孫身殞有你追逼之過,你也難逃罪責。你本來有百般手段可以救人……一個文官,能逼死太孫,簡直趕上前朝佞臣酷吏之流。」李煥看向陸華亭,「你自己說吧。朕給你定什麼罪,才不會讓人覺得朕在偏袒?」

  陸華亭道:「罷官削爵,投入詔獄,最好顯出割袍斷義之態,方才打消旁人疑慮,更顯出聖人明斷。」

  「割袍斷義……到底誰讓你給我這個人情?你可是覺得自己很擅揣摩人心?」李煥冷笑一聲,質問道,「為了讓朕不責罰群青你竟然能做到這一步。有時實在不知,你到底是在幫朕,還是分明知道朕有心贈你緋衣,故意自毀名節。」

  「聖人言重了。臣既為官,自然是盡心聖人效勞。」陸華亭道。

  「那你還如此行事?」李煥道,「我與琉璃國是因廢太子妃之故才能結盟,方才結盟,便讓廢太子妃得知親子死訊,你不怕她傷心毀約?」

  「不會影響結盟。」陸華亭面不改色,「因為死的是太孫,廢太子妃的親子還活著。車船相送,不出幾日便能母子團聚了。」

  李煥聞言一怔,用力拍了下桌案,手指又攥了起來。

  「你真的有些太自作主張了!」

  陸華亭笑了笑。

  腦海中,回想起夜中受凍挨餓的李璋,頗有幾分可憐。他啼哭著,本就稀疏的幾縷胎毛被匆匆剃落,就在那山寺中出家,扮作小沙彌,坐船過了橋。

  「若能以此舉,換得戰局安寧,宮中不受奪嫡之禍,臣不在意身後之名。」陸華亭道。

  他瞥見李煥如冰雪春融的神情,慢慢垂下長睫。

  他能犧牲自己換得李煥政局平順,給了李煥極大的震撼。李煥終生未得父母偏愛,若有人能全力托舉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這份情對李煥來說便足夠重了。

  有了這個人情,李煥對他將只剩感激,再無猜忌。日後為臣,不會再重蹈前世舊轍;就算還歸布衣之身,也能換得他與群青平安離宮。

  想到群青,陸華亭面色凝滯了片刻,隨後拉回心神。

  憶及進宮時,從外一封一封遞進來的戰報,陸華亭的目光划過案上堆疊的戰報,問道:「雲州怎麼樣了?」

  李煥沙啞道:「新任雲州刺史,為叛黨的飛矢刺穿喉嚨,城門大開,雲州城陷了,死了幾千人。阿姐攏了殘兵,退守金陵邑。」

  也難怪李煥的面色一整夜都如此難看。

  「雲州自古繁華,金陵邑更是四通八達,水關路關之機要。城門關口,高台壘築,是南國都城之象徵。」陸華亭道,「雲州失陷,南楚氣焰大漲;若再攻占金陵邑作為都城,日後錢帛兵力從水道補給,南楚復國便可提上日程。」

  「雲州失陷,都怪孟家在時把雲州蠶食得千瘡百孔。」李煥沉沉道,「朕也知道金陵邑不能丟,但如今兵力都在北境戰場,靠那點殘兵,不知能守到何時。」

  陸華亭道:「臣請赴金陵邑,輔佐丹陽公主。」

  李煥愕然望了他一眼:「那是前線,你不一定非要如此。」

  「三郎應知道臣作軍師的本事,只有殘部,亦可撒豆成兵。北境戰場正膠著,可以將兵力集中此處,免得受南北夾擊,中了南楚瓜分瓦解之計。」

  陸華亭繼續道,「既身負害死太孫之罪,與其投入牢獄做個廢人,倒不如去該去之處。臣若不幸身死,是死得其所;若能有功,便可免罪,也能讓聖人有所交代。」

  話既說到這一步,李煥望著他,半晌無語。

  他比誰都更清楚,他二人曾多次這般以軍功換生機,換功名,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但他也明白,畢竟刀劍無眼,今日二人平靜相對,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面。

  「你身子不好,莫要強求……我會點人與你一起。」李煥叮囑一句,又道,「你娘子之事朕已知曉,皇后已在遍尋名士,你放心吧。」

  陸華亭打斷了他,道:「臣還有個請求。」

  「你說。」

  「六日之後動身,臣想與娘子做個告別。」

  -

  太孫死訊傳開,朝堂上猶如油星濺入沸水。尚書府外亦把守重兵,內里卻是一片安靜。

  偶爾有醫官出入,診過群青的脈,皆是擦汗搖頭,誰也不敢作保。有個聲音喃喃道:「這是離魂症吧。」

  「何為離魂症?」未料陸華亭問。

  一旁有個侍女道:「奴婢老家也有此說法,就是魂掉了,若是能辦一場法事把魂叫回來人就活了,否則永遠都不會醒。」

  話未說完便被狷素「呸呸呸」到了一邊,「做什麼法事,巫醫之流能信嗎?」

  連薛媼和李郎中都肉眼可見地憔悴了幾分。

  群青的臉頰已從幾日前的紅潤,變作如褪色花瓣的蒼白。

  陸華亭輕撫了一下她的臉,要了一碗溫熱的糖水,用湯勺輕輕滴進她唇中,立刻用素帕把流出的糖水接住,半晌無言。

  他準備前往雲州的行李極少,收拾起來只有一箱。

  「大人不能操勞,如此日夜憂思恐傷身,又何況雲州戰事正是兇險,大人隻身去了,等夫人醒來如何交代?」狷素見他在燭下徹夜研讀戰報,勸不住他。

  香爐內燃燒得黃香草已濃郁得幾乎嗆人。

  陸華亭將最後一頁戰報看完,塞進木箱,重重叩上。又將架上歸刀入鞘。

  未及出門兩步,他用力扣住門框,一潑血吐在落葉間,駭得狷素瞠目結舌。

  相思引之毒,顯然於噬骨之痛之外,又有所蔓延。

  然而陸華亭看了一眼,便屈指,無謂地拂過嘴唇,只在唇上留下一抹艷色,仿佛這具身體根本與他無干。

  那迷濛的夢境當中,坐在床上安靜刺繡的少女,突然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群青從來不呼痛,飛速把手指移開,一邊暗道失手,一邊怔怔瞧著白色繡布上慢慢暈染開的血色牡丹。

  第131章

  咚咚數聲, 急促敲窗的聲音吸引了群青的注意力。<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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