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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杖敲擊著大象的耳尖,那是馴象術中最高危的緊急撤退信號。

  然而,流沙下陷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或者說,象兵們沖得實在是太靠前了……

  幾乎是在轉瞬之間,阿芒龐大的身軀就已經大半沒入到砂礫之中,砍斷象鞍和箭樓所換取的時間成本微乎其微。

  「阿芒!」曹歲的聲音已經開始發顫,她開始手腳並用,瘋狂地扒掘著阿芒腿周下陷的流沙。

  對於她來說,阿芒不僅僅是一頭勇猛的戰象,更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能失去她的阿芒。

  城樓上的清軍已經從方才的地震中緩過神來,開始好整以暇地向著陷入沙地,毫無還擊之力的象兵傾瀉箭雨。他們將尋常的羽箭換成了箭鏃含有汞毒的透甲箭,對付皮糙肉厚的大象最是合宜。頓時,象鳴、慘叫、怒吼響成一片,讓曹歲本就蒼白的小臉凍結成冰。

  在無盡的混亂與拉扯之中,一聲尖銳的馬嘶若一把鋒利的匕首劃破長空!只見硝煙瀰漫的戰場上,趙明州騎乘的花斑馬人立而起,率領齊白岳的機動部隊直撲城下而來。

  「不……不要過來!」曹歲嘶聲大喊,撞入眼中的卻是一片奪目的紅!

  只見十數匹戰馬結成楔形陣列,其後拖曳著一面巨大的紅旗!那不是尋常戰旗——旗面用三百匹杭州貢綢縫製,經緯線間編入了馬尾鬃,極是厚實堅韌,號稱淋不壞吹不破,便是經歷狂風暴雨依舊能夠嶄新如初。

  那本是杭州的繡娘們日夜趕工,趁著攻打南京城之前捐贈給明州軍的禮物。這本應飄揚在金陵城上的勝利旗幟,此刻卻成為了營救象兵隊的橋樑。

  馬蹄颯踏,飛火流星,紅旗在風中轟然綻開,形成如同海浪般卷涌的波紋,遠遠望去若赤潮吞天!

  只見馬隊在流沙地的邊緣倏地急停,以一種不可思議地整齊迅捷調轉馬頭,將原本懸掛在馬隊後方的旗面,利用慣性猛地甩了開去。

  「爬到旗上來!」趙明州的大喊。

  「爬到旗上來!」齊白岳與麾下騎兵亦齊齊高喝。

  曹歲的心忽地一松,她來了,大西軍有救了……自己可以死得瞑目了……

  她心裡清楚,因為帶頭衝鋒,她已經是距離安全區域最遠的一個,她是絕沒有機會衝過流沙地

  帶,爬回到那面預示著生路的旗上的。不過,只要自己帶來的兄弟姊妹們能活著,自己也不算失職。

  她的手輕輕撫在阿芒寬大的腦袋上,感受著對方沉重的呼吸。

  只是可惜了阿芒……

  突然,曹歲覺得腰上一緊,整個人便被凌空舉了起來。只見已經被流沙沒過胸膛的阿芒,奮力屈起後腿,將全身力量灌注於脊柱,象頭後仰,粗大的象鼻猛力一甩,只聽大象的脊柱發出一聲榫卯脫臼的悶響,曹歲便如同投石機拋出的彈丸,劃著名拋物線飛了出去。

  「阿芒!」在被拋向空中的一瞬,曹歲伸長了手臂,徒勞地抓握著。阿芒溫柔的象眼始終凝著她,仿佛帶著笑。

  在距離旗面的不遠處,越來越多困於流沙中的大象拼盡最後的力氣聚在一起,伸長象鼻首尾相連,給馴養它們的象奴搭起了生的階梯。冒著飛射的箭雨,象奴們眼含熱淚,踩踏著曾經生死相依的戰友,在流沙中艱難的行進著。

  立在城樓上的多爾袞抱臂看著眼前的人間煉獄,看著那些在流沙中如同島嶼般沉浮的象群,目光滑過那面鋪天蓋地的旗幟,最終釘在那一身紅盔紅甲的女將身上。她帶領那幫騎兵不斷拖曳著紅旗,防止它陷入到流沙之中。

  無論陷入到何種之絕境,她似乎總有辦法向死而生。若不是她身上欠了自己太多的人命,自己未必不能拔擢她,直至一個女人能夠到達的頂峰。她有著洪承疇的智謀,卻並沒有洪承疇識時務的本事。

  多爾袞的臉色依舊呈現著近乎冷酷的平靜,可那雙濃黑色的瞳仁里卻鋪滿了無處不在的紅,黑紅交織間,透出一種壓抑下的瘋狂。

  「箭。」繃緊的嘴唇微微翕動,吐出一個不容置疑打的字。

  一旁的親衛趕緊斂息垂首,將弓箭高舉過頭頂,雙手奉上。

  多爾袞拈起箭矢,指腹在箭杆上一抹,箭鏃便輕巧地在火把的焰尖上旋了一圈。「嗖」的一聲,那支羽箭便帶著蝕骨的恨意破風而去,正中紅旗的一角。

  燃著火的羽箭和被拋出的曹歲幾乎是同時落在了旗面上,出於本能,曹歲蜷起身軀,借著下落的慣性就勢一滾,再一抬眼,就見火焰跳躍著燒灼起來。

  天乾物燥,明火借著風勢,試圖吞沒所有可燃之物。咸腥的血,酷烈的鐵,融金的旗,囂狂的火,急促的箭,化作曹歲眸中如同煉獄的畫面。

  「跑啊!」她聽見齊白岳焦急的大喊。

  曹歲狠狠一咬下唇,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最後望了一眼阿芒沉沒的地點。那裡已經空無一物,泯滅了所有阿芒曾經存在的痕跡。淚水從眼眶中飈了出來,她猛地迴轉頭,拼盡全力朝著齊白岳和趙明州的方向狂奔。

  ——曹歲,那你的路呢?

  ——看到更廣闊的天地,理解更多人的苦楚,探尋更深刻的真相……只有找到自己的路,才會找到真正讓你平靜下來的答案,找到那些真正值得你去珍惜和保護的東西。

  稚嫩的腳步跌跌撞撞,在翻卷的紅旗上,在滾燙的烈焰里,拼盡全力地跑動著。

  她想要對她說,趙明州,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自己的路!我要推翻這個不把人做人的天下,我要殺盡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庸常,我要活著,我要親眼看看你所說的那個,每個人都能自由自在活著的世界!

  她腳底板已經被火焰燎出了血泡,小腿上幾乎被火舌舔下一層皮,可她還是不管不顧地奔跑著,在即將被火焰吞沒的最後一刻,奮力一躍,抓住了齊白岳伸過來的手臂,繼而昏死過去。

  第178章

  平生一劍(五)臭東西,你敢咬人!缺……

  陳三五是被劇烈的爆響聲震醒的,他掙扎著睜開眼睛,下一瞬就被人合身撲上,重重壓在他瘦骨嶙峋的胸椎上,陳三五發出一聲顫抖的痛呼。

  身上的人動了一下,一疊聲地道著歉:「對不住,對不住!」

  定睛望去,只能看見那人輪廓柔和的下頜,和脖頸處白皙如女子的肌膚。

  「餘震還沒有停,咱們現在不能亂跑。你先忍忍,我馬上就救你出去。」

  陳三五的頭腦中一片混沌,他只覺那人一點點把他從床榻上拖了下來,在他身上覆上厚厚的錦被,將他包裹得如同一隻蛹。那錦被如此柔軟馨香,帶著被陽光充溢濯洗過的,明亮的味道。哪怕現在情況未明,陳三五依舊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聞到這種味道了……似乎如前一世般久遠……

  腦海中最後的記憶是黑色的,沉澱著血液和膿水的腥臭。腳踝處,好像還沾染著從腐壞的肉塊中拔出的黏膩感,陳三五的胃劇烈的翻動了一下,一股恐慌感油然而生。

  他現在在哪……

  「唰啦」——

  似乎是帳簾掀動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數人慌亂的喊叫聲。

  「聖上,聖上!您……您有受傷嗎!」

  「布魯斯醫生,你快來看看!」

  「缺牙耙流血了!姑姑缺牙耙流血了!」

  ——聖上……醫生……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缺牙耙又是誰?

  正疑惑間,陳三五卻聽方才那人溫聲道:「我沒事,就是擦破點皮,小意思。」他的聲音裡帶著如同孩童般地誠摯與明亮,讓人莫名安心,「不過你們最好看看這位大叔,剛才他被我壓得不輕,疼得直嚷。」

  蓋在頭上的錦被被掀開,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陳三五愣怔地躺在地上,看著聚在自己眼前,滿目關切的人們。

  其中一人身形高挑,容貌俊美逼人,讓陳三五想起了那夜照在手背上的月光,他應該就是剛剛撲在自己身上的人;還有一個個子略微矮些,眉眼稚嫩,男女莫辨;還有一個身材壯實,臉膛寬大,可表情卻有些痴傻,此時正眼神直愣愣地扎在自己臉上;還有一個——

  「啊!」陳三五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下。

  還有一個紅毛怪物!

  被陳三五誤認為是紅毛怪物的人,自然是來自荷蘭的軍醫布魯斯,他探手在陳三五的額頭上試了試,又伸出手指在陳三五的眼前晃了晃,隨後捏了捏對方的胳膊手腳,笑了出來:「沒事沒事,燒退了,人也精神了。」

  「是嗎!那太好了!」占用著朱由榔身體的般般也鬆了一口氣,因為前方正在打仗,她心中記掛著姐姐,坐立難安,為了分散注意力,便主動幫著布魯斯醫生照顧傷患。誰料,正準備給昏迷不醒的陳三五餵點兒水時,忽然起了地震,便有了剛剛那一番插曲。

  小德子心疼地看著自家小皇帝為了保護一個素不相識之人擦蹭的傷口,問布魯斯要來了藥粉,非要自己動手給朱由榔上藥。<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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