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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占趙沉茜便宜的人,要麼墳頭草已三尺高,要麼還未出生。那些高帽看似在吹捧,其實暗藏了許多條件,比如不困敝民生,看起來很正常,但租地算不算困敝民生?糧草生意算不算與民爭利?這個高尚卻籠統的條件一擺,日後允許雲中城涉足哪些生意,全憑趙沉茜一人說了算。

  那些長老還覺得可以借海州軍的力掌控全天下商路,實在愚蠢。

  衛景雲深知貪心不足,必反噬自身。雲中城已經夠富了,該見好就收,但那些長老卻自恃是老城主的親信,倚老賣老,貪得無厭。衛景雲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許多話他沒法說,正好借趙沉茜和容沖的手,好好敲打敲打。

  衛景雲垂眸,悠然抿茶,繼續做他淡泊無爭、置身事外的城主。

  包廂里興致高漲,酒罈越堆越多,二樓的海州將士也被酒意熏得激動起來,一個參將臉漲得通紅,快意道:「以前不敢想,現在我們有兵,有糧,有錢,還有太后和公主,何必還俯首稱臣,任由南邊的孬種皇帝罵我們逆賊,不如自立為王,成就霸業!那句話怎麼說得來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旁邊人撞了他一下,道:「沒讀過書就別瞎說,殿下本就是先帝的公主,占嫡又占長,先帝無後,傳給女婿理所應當。哪用造反,待將軍和殿下完婚,這天下就該是將軍的。」

  程然微微擰眉,隱晦地看向主位。趙沉茜深惡昭孝帝,早就和昭孝帝割席,為此甚至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公主身份,程然這些近臣只稱呼娘子,從不稱殿下。海州眾人也應趙沉茜要求,統一喚她官職。

  但今日酒酣,將士被醉意沖昏了頭腦,大剌剌提起趙沉茜身份,甚至勸容沖自立為王。或者說,在海州軍心中,他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父死子繼,無子,傳給人品端正又愛妻如命的女婿,天經地義。

  在他們看來夫妻一體,只要成了婚趙沉茜就是容家的媳婦,上無公婆下無小姑,容沖還如此愛她,婚姻美滿,何必計較皇位是誰的?最終不都傳給了他們的孩子麼。

  但真的沒有區別嗎?程然心情微妙。然而趙沉茜和容沖感情甚篤,程然和趙沉茜哪怕有少年情誼,總歸隔了一層,這種事她如何說?

  容沖多麼愛趙沉茜有目共睹,或許,殿下並不介意?

  趙沉茜坐在主位,面如平湖,喜怒不形。程然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容沖面色不知不覺沉下來,加重了聲音,說:「我屯兵在此是為保家衛國,護佑百姓,若誰是為了榮華顯達來的,飲完這杯酒盡可走了。」

  容沖釋放出冷意,幾個將士的酒霎間醒了。他們連忙起身,垂首抱拳:「屬下不敢。」

  容沖冷冷瞥了他們一眼:「你們跟了我許多年,我知道你們的人品,這次看在貴客的面子上,饒你們一回,坐吧。此後自立為王這種話,再不許說。」

  眾將肅容應是,訕訕坐下,再不敢喝酒。趙沉茜目的已達成,才不想聞一群男人的酒味,起身道:「諸位見諒,我不勝酒力,先行一步。你們慢慢喝,莫被我打擾了興致。」

  容沖見狀自然而然起身:「我送你回去。」

  衛景雲素來不愛這種場合,趙沉茜要走,他留著幹什麼?他也起身道:「正好,我也想出去醒醒酒。」

  三位主角都要走,宴席自然散了。眾人起身,雖說著結束了,但依然停留在屋內,三三兩兩寒暄。容沖當著外客和下屬的面,旁若無人為趙沉茜提東西、拿披風。等走上樓梯,容沖看著樓下鬧哄哄的宴席,高喝:「海州軍聽令。」

  樓下無論是猜拳的、說話的、耍酒瘋的,瞬間站直。容沖掃過眾人,擲地有聲道:「今日宴席是犒勞你們守城有功,服從命令,記得謝知州大人。午飯已過,該當值的回去當值,無值的回去訓練。海州的軍令是什麼。」

  眾士兵宛如一人,異口同聲喊道:「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打擄。」

  「好。」容沖說,「走前把清風樓打掃好,恢復如初,不要給百姓添麻煩。」

  「是。」

  容沖說完,樓下的士兵已自發行動起來,搬桌子的、掃地的、收拾剩菜剩飯的,井井有條,訓練有素。容沖將趙沉茜的碎發整理好,剛才還是令行禁止的冷麵將軍,一面對她,聲音轉瞬變得溫柔:「走吧。」

  容沖訓兵的話後面聽得一清二楚,雲中城總管努努嘴,不信真有手這麼幹淨的軍隊,他偷偷藏在角落裡,窺探樓下動靜。然而,哪怕容沖已經出門,海州軍也嚴格遵守容沖的命令,將清風樓大堂恢復原樣,剩菜剩飯打包好,但無人私藏,而是全部放回廚房。雲中城的侍衛繼續吃喝,海州軍自發列成一隊,目不斜視,齊刷刷回營了。

  總管咋舌:「容將軍是何等霹靂手段,竟然能讓士兵如此聽話?」

  衛景雲攬袖,淡淡道:「我早就告訴過大長老,容沖不是普通的叛軍之將,趙沉茜也不是普通的攝政公主。這樁買賣,投得晚了,就是覆巢之禍。」

  ·

  容沖送趙沉茜回家,其餘人識趣地避開,很快只余他們兩人。九月末的風已經帶上涼意,容沖領先半步,為她擋住風口,說:「茜茜,那些人喝多了胡言亂語,以後不會了。席間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趙沉茜依舊淡然沉靜,說:「酒後吐真言,何況,你既已有計劃攻打汴京,便該有一個名目。」

  「是收復。」容沖看著她,認真道,「國都陷落,民不聊生,一個武人投軍報國,哪需要什麼名目?我還是那句話,我只是在做應為之事,沒想過稱王稱帝。宴席上唯有一句話沒說錯,我是真心想求娶你。」

  趙沉茜面上表現得不在意,但心底確實有些膈應。如果容沖稱王,那她算什麼?王妃?未來再順理成章成為一個參政議政的寵後?

  趙沉茜當然相信容沖不會負她,可是漢祖呂后,高宗武帝,成婚時誰是奔著反目成仇去的?不要考驗人性,皇權,是最容易放大人性醜惡的地方了。

  趙沉茜嘆息,為自己懷疑容衝過意不去:「我並不是猜疑你……」

  「我知道。」一陣秋風卷過,落木蕭蕭而下,容沖抬手為她擋住落葉,目不轉睛注視著她,「只是我這個人記性不好,許多事過了今夜就會忘,索性現在就和你說清楚。我希望我們每一天都是全心全意相愛的,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當天就告訴我,不要讓誤會過夜,好嗎?」

  趙沉茜被容沖眸底的真摯熱忱觸動,因為昭孝帝的緣故,她很小就習慣將情緒掩藏心底,心思深,想得多,卻從來不說。然而兩個人相處,怎麼可能事事都心有靈犀呢?容沖總是會觀察她的情緒,一有問題哪怕夜闖宮禁也要說開,從不讓她疑神疑鬼,自我消耗。

  他一直在努力讓兩人走下去。趙沉茜不得不承認,這段關係能走到現在,全在於容沖。他像一棵樹,不會突然消失,也不會忽遠忽近,分開時相互獨立,和她在一起時又親密熱情。當她鑽入牛角尖,對他發火或冷戰時,他依然穩穩紮根地下,風雨不摧,沉穩可靠,從不會反過來指責她,讓衝突升級,只會等她冷靜下來,就事論事。

  她經常被他惹得生氣,卻從未懷疑過他愛她。那個躲在牆角,不得不親手掐死心愛的小貓以求自保的小女孩,突然有一天宮門被推開,一個男孩不由分說闖進來,拉著她慢慢走向宮牆外。

  牆外陽光明媚,天高地闊,在這裡夫妻不會冷若冰霜視而不見,不會動輒得咎相互算計,而是充滿了安全與信任,有愛有敬,有風花雪月,也有柴米油鹽。

  她何其有幸,遇到了容沖?

  趙沉茜點頭,深深撲入他懷裡:「好。」

  角驚秋色,甲光金鱗。趙沉茜為容沖系上腹甲、護臂,輕輕拂過虎首,抖開大紅披風。容沖比她高,何況穿上一身甲冑,她須踮起腳尖為他系披風。容沖護住她的腰,微微俯身,她的雙腳便安穩落在地上。

  趙沉茜系好綢帶,仔細端詳面前的將軍。他劍眉星目,英姿勃勃,比少時黑了些,更添堅毅。一整套鎏金鱗甲、簪纓兜鍪、獅虎戰袍披在他身上,簡直像戰神降臨,神武不凡。

  趙沉茜看著,卻始終不覺得歡喜。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雙手舉起畫影劍,遞到他面前:「我等你回來。」

  容沖單手握劍,另一手捧住她的臉,輕輕一吻:「好。」

  容沖在船上和她撒嬌耍賴,說要立刻成婚,但見孟氏時,卻鄭重說等收復汴京後,他會在公主府為她舉辦盛大婚禮,懇請孟氏將趙沉茜許配給他。紹聖十五年,容家在那裡張燈結彩、熱火朝天準備迎接公主,不管多少年過去,多少事蒙塵,他的心,容家的心,始終不變。

  容沖掛好長劍,大步走出門樓。城樓下,摐金伐鼓,旌旆逶迤,六萬海州軍已披掛整齊,只待一聲令下。

  容沖一出現,台下士兵齊齊抬頭,靜默而專注地望著容沖。容沖掃過黑壓壓的兵陣,下令道:「帶上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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