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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闕怎會不知這事的輕重,沉吟片刻後,他認真道:「師父已經傳了信件來,和親使團路過涼州時,他會截住使團送往幽州。我準備再抽調幾萬兵馬親自跑一趟涼州,和匈奴這一仗必須打,而且必須要贏。」

  溫珣也是同樣的意思:「好,我支持你。點兵的時候把火炮帶上,讓匈奴見識一下我們秘密武器。」

  藏兵千日,等的就是這一天。

  當然,這一戰後,秦闕的名字將會傳遍大景每一個角落,他和秦璟再也不會維持表面的和平。大景百姓心中的天平也會不可避免地傾斜,秦璟能不能坐穩至尊之位就要打個問號了。

  *

  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和親隊伍走得很急,甚至等不及過完新年。可憐英太妃還在幻想著為女兒尋一戶穩妥的人家,只等及笄之後就能送女兒出嫁。突如其來的一封聖旨斷了英太妃的夢想,也斷了幼儀的未來。

  秋華宮中菊花開得正艷麗,迴廊下英太妃親手為女兒插上華美的髮簪,不遠處等候公主的宮人們正在等候著。

  過分厚重的發冠沉沉壓在了幼儀的腦袋上,顯得她的臉蛋越發稚嫩。英太妃後退兩步,從頭到腳細細段看著女兒的面容,而後又上前兩步細細為女兒整理著衣襟。幼儀抬頭看著母親,兩行淚從眼眶中不可控地落下。她張張口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只發出了輕微的抽噎聲。

  英太妃扯了扯唇角,想要給女兒一個安撫的笑。可是到了這一刻,她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當年你剛生下來時,紅紅的,小小的,哭聲像小貓似的。那時候母妃就在想啊,這孩子這麼嬌弱,能不能平安長大呢?後來啊,你會爬了,會走了,會脆生生喊我母妃了,我看著滿後宮亂竄的你,心中的大石頭落下了一半。母妃那時候想著,不求我女兒嫻良淑德,但求你身體健康無憂無慮。」

  「母妃……」幼儀的眼淚流得更凶,母妃的面容在她的眼中越發模糊。

  英太妃掏出帕子輕輕擦拭著幼儀的臉頰,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不哭,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稍後還要去拜別朝臣,莫失了我張家女兒的風骨。你要昂首挺胸,大大方方走上殿,挺直脊樑直面天顏,你要身體力行告訴朝臣,我張靈輝養出來的女兒不畏縮不逃避。」

  「你且安心,一路護送你的是你的外祖還有外祖的摯友章淮先生,章先生亦是你五嬸的恩師。有他們照拂,在離開大景之前,你會很安全。」

  「入了匈奴也不要害怕,你是大景的公主,一言一行代表著大景國威……」說到這裡,英太妃偏過頭,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她的女兒才十三歲啊,還沒到及笄之年,就被貪生怕死的兄長送去了虎狼之地。十三歲啊,怎能不怕?她這個做母親的,恨不得以身代之,只求女兒一世安康。

  大道理誰都懂,誰都能說,誰都可以高高在上滿口仁義道德。可是真輪到自己的時候,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擔憂?

  看著年幼的女兒早早戴上了成人的發誓,哪怕她身上的衣衫再華麗,衣衫之下那副身軀也太過單薄。英太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她上前緊緊地和女兒相擁。

  哪怕泣不成聲,英太妃還是小聲對女兒說道:「幼儀,母妃真的很後悔。三年前你五哥五嫂再三相邀,請我們母女去幽州,要是那時隨著他們去了就好了。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你且記住,陪嫁裡面有一個小小的檀木盒,裡面有一粒藥。若是……若是實在撐不過去,痛苦得無法前行時,它能幫你解脫。」

  「幼儀,幼儀啊,母妃的心肝,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時辰到——」宮人上前拉住了母女二人的衣袖,想要硬生生將哭成淚人的二人分開。

  就在此時,英太妃猛地轉頭,眼神兇狠道:「鬆手!下賤的東西也配碰本宮和本宮的女兒!」

  宮人訕訕鬆開了手,英太妃抬起頭,深吸幾口氣,壓下了奔流的淚。她掏出帕子輕輕擦拭著幼儀的眼角:「母妃先前對你說的那些話,你都記住了嗎?」

  秦幼儀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記,記住了!記住了,我身上流淌著大景清流之血,我是大景公主,代表大景威嚴,一言一行不可失了大景體面。」

  英太妃紅著眼重重點了點頭:「對,幼儀是世上最好的公主。今日起,母妃不能再陪你左右,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答應母妃,好好的!好好的!」

  秦幼儀拜別了帝王和君臣,和親的隊伍從皇宮西門浩浩蕩蕩向西出發。待看不見送行隊伍的影子時,秦璟才沉下臉轉身向著宮門內走去。

  長安不能待了,除了來自匈奴和鮮卑的威脅之外,長安離涼州幽州太近了。涼州的林淵根本不給他這個皇帝面子,每次糧草倒是要得勤快,此外朝廷安插的人手,都被林淵給架空孤立了。

  幽州更不必說,無論是衛椋還是秦闕,表面對他這個皇帝尊敬有加,背地裡根本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說來可笑,上位三年,他這個皇帝窩囊。大景最強悍的兩支隊伍,他一支都調不動。

  就在秦璟悶頭走路時,身後的朝臣中突然傳出了一陣騷動:「是誰?」「好像是英太妃?」「哎喲,英太妃怎麼站宮牆上了!!」

  秦璟仰頭看去時,只見宮牆之上,英太妃一身素白。她凝視著送行的隊伍,宛如一座雕塑。聽見朝臣的議論聲後,英太妃低頭看向了宮牆之下的秦璟,冷笑一聲:「我家幼儀沒有辱沒先人,她雖然還未及笄,卻勇敢地擔起一國公主的責任。」

  「相比之下,秦璟,你就是個廢物。你嫉賢妒能貪生怕死!先人的榮耀被你踩在腳下,大景子民的尊嚴你棄之不顧!有你這樣的帝王,是大景的不幸,是百姓的不幸!」

  斥責聲中,不少朝臣低下了腦袋。匈奴只是集齊了大軍壓境,秦璟就已經嚇破了膽,他甚至沒容朝中武將戰上一戰,就匆匆忙忙地求和了。

  屈辱啊!

  還有一部分朝臣則指著英太妃痛罵,有人說她大逆不道辱罵君王,有人說她失去愛女瘋魔了。

  嘈雜的議論聲中,英太妃再度抬眼看向了和親隊伍前行的方向,又轉頭向西北看了一眼。

  輕笑一聲後,她張開手,身體前傾,像是一隻白色的燕從宮牆上飛了下來。

  「啪」地一聲悶響後,宮牆下多了一具白色的屍體。英太妃雙目微微睜開,鮮血從她身下暈開,染紅了身上素色的衣衫。

  朝臣們或者靜默不言,或者尖聲驚叫,但是這一切都和英太妃無關了。

  秦璟面容扭曲地看著面前的屍體,原本英俊的面容因為陰鷙的眼神變得可怕。他招招手,壓低聲音喚來宮人:「抬下去。」若是有人細聽,會發現這幾年秦璟的聲音越發尖細,隱約和他身邊伺候的太監差不多了。

  宮人行動迅速,很快宮牆下只留下了一團沒來得及沖刷的血跡。秦璟凝視著這團血跡,自言自語道:「你以為用這種手段就能威脅朕?天真,用不了多久,你和你引以為傲的孩子們就會團聚。」

  *

  英太妃的死訊傳到幽州那一天,幽州下了好大一場雪。握著消息的溫珣抬眼看著灰濛濛的天空,面上雖然沒有表情,可是兩行淚卻止不住地往下落。

  幼儀去匈奴和親,護送女兒去虎狼之地的人是自己的父親,英太妃知道,這一去一家三代再也沒有見面的那一日。憑著張大人的骨氣,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外孫女去送死。英太妃父女沒想著逃避也沒想著回頭,他們用自己的命全了氣節。

  將消息紙條小心折好,溫珣吩咐部曲:「英太妃之事,先不要告訴王爺。待接到幼儀之後再告訴他。」

  部曲去而又返,這一次帶來了一封燙金的請帖。劉氏一族上一任管事人要離開幽州了,走之前想邀請溫珣赴宴。

  最近幽州事務有些多,溫珣已經推了絕大多數的邀約,可是劉氏一族的邀請他還真無法推脫。劉氏上一任管事人劉湍幫了溫珣很多忙,原本三年前劉湍就要回去了,可是不知道他和嫡支的人說了什麼,又在幽州留了三年。

  正是因為劉湍的存在,幽州的鹽業才能一再拓寬市場。雖說後來朝廷也想分一杯羹,但是總體還是賺得多。並且因為劉氏的存在,溫珣省了很多心。

  劉湍要走,於情於理溫珣都要去相送。

  另一邊,秦闕已經帶著鐵騎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涼州界。林淵親自來接了秦闕,二人跨過長城,親自摸到了匈奴大軍紮營處。望遠鏡的鏡片在風雪中得到了很好的隱蔽,通過望遠鏡,二人將匈奴大營的大半部署摸得差不多了。

  林淵趴在雪窩中,雙手托著望遠鏡,怕口中哈出的熱氣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說話之前他抓起地上的雪塞到口中嚼了嚼:「你那鐵坨坨有沒有用過,到底能打多遠?」

  秦闕糾正道:「不是鐵坨坨,而是火炮。我和瓊琅做過試驗,最遠能打十里。三里內能擊穿兩寸厚的鐵板,一枚炮彈落下,直徑百丈內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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