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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蓮雙手僵在半空,維持著端著水盆的姿勢沒有動。她面前的車窗很完整地展現出她現在的樣子:黑色的長髮過肩,齊劉海還是斜了一點,臉因為沒有休息好有些過度蒼白。一顆豆子大小的淚珠從她的眼眶裡落下來,它落得那麼迅速,也像是墜入了黑乎乎空蕩蕩的懸崖。

  我哭了。殷蓮想,我會哭了。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很高興的通知您,我們的列車即將繼續前行……』

  作者有話說:

  七號正文完結,八號番外結束哦。

  第67章 窒息

  雪景變得模糊,很快天地都只剩下白色。

  殷蓮的小臂從隱隱作痛到痛的鑽心刺骨只有不到二十秒。她撩開袖子,乾涸的血跡中一排整齊滾圓的牙印整齊地待在她的小臂上。那是不久之前殷蓮綁凌荇雙手時被她咬出來的。

  血跡很快被殷蓮的眼淚暈開,血和著淚順著小臂往下落,掉進車廂地毯里,淹沒在火車前行的呼嘯聲中。

  殷蓮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一邊掉眼淚一邊想,原來哭是一件這麼累的事情。眼睛酸澀,頭昏腦脹,全身的力氣都隨著淚水一起流走。殷蓮身形搖晃,橫空出現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肘,支撐她沒有倒下。

  殷蓮的視線順著這隻橫空出現的手往上移動,粉色的羽絨服把葛妙裝在其中。

  葛妙拿一張紙巾貼到殷蓮的臉上,為她擦拭眼淚,「我聽到凌荇的聲音。」

  尖銳悽厲,帶著滿滿的不甘心和怨毒。

  「她死了。」殷蓮乖乖的被葛妙擦乾臉上的淚水,「我哭了。」

  葛妙換了一張乾淨的紙巾,再一次貼到殷蓮的臉上,「看見了。」

  「我的胳膊很疼。」殷蓮舉起胳膊,那排滾圓的帶著血跡的牙印刺目,「我綁她的手的時候她咬的。她再也不能咬我了。」

  生氣了就打她,高興了就踹她,要用劃破胳膊證明愛意……殷蓮在凌荇身邊受過許許多多的傷,從今以後,凌荇再也不能傷害她了。

  葛妙把擦過殷蓮眼淚的紙巾揉成團,攥在掌心裡。

  「你現在很難過吧。」葛妙搓著掌心的紙巾團,一連串說出許多『難過』的近義詞,「無助,傷心,不知所措。」

  殷蓮怔怔地看著葛妙,伸手摸一摸自己被她擦乾眼淚的臉。

  「我難過時常會有被拋入海中淹沒的窒息感。你現在也會有這種感覺嗎?你會感覺喘不上氣嗎?」

  原本自如地呼吸在聽到葛妙問話的時候被殷蓮一下截住。她搖搖頭,又點點頭。

  「那你現在學會『難過』,『無助』,『傷心』和『不知所措』了。以後你再有窒息的感覺,你就知道你在難過。」

  難過了要怎麼辦呢?殷蓮是最虛心的學生,隨時隨地都能把任何人當成老師,不恥下問。

  揉搓著掌心裡的紙巾團。葛妙回想起那段剛被殷蓮表白後的時間,整夜整夜的噩夢讓她想要發瘋。

  「大概真的被海水淹沒就會好吧。」葛妙攤開掌心,紙巾已經被她團的皺皺巴巴,是一個不規整的圓形,「人還沒有被生下來,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都會待在羊水裡。可能被海水清洗過以後,就相當於重生一次,也就不會難過了?」

  這句話落下,意識到在和誰說話的葛妙後怕的深吸一口氣。她把紙巾團胡亂塞進羽絨服口袋裡,慌張地解釋:「我胡說的,我開玩笑的。難過找一個人說出來就好了。」

  殷蓮沒有應話。她越過葛妙的肩看向葛妙身後。

  卜甜和江聞笛站在離她們不遠處的8號車廂門口。

  「她死了嗎?」卜甜的問話聲音有些尖細。

  一秒沒有等到殷蓮的回答,卜甜又追問一遍:「凌荇死了嗎?」

  殷蓮點頭:「死了。」

  卜甜快步朝殷蓮走來,腿邁開兩步後又停下。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我來聯繫凌荇和傅平的家屬通知後事。我們在下一站下車。」

  說完她低下頭,眼睛死死盯著手機,手指不停划動屏幕。不等任何人給出回應,卜甜頭也不抬地拍了拍身邊的江聞笛,「你先回車廂里去,我幫你去看你媽媽。」

  「可是卜甜姐,你也沒有得過……」

  「沒事,你進去吧。」卜甜打斷江聞笛的話,手機放回口袋裡,「葛護士你也沒有得過水痘吧?你也回車廂里去吧。」

  卜甜清走走廊上的兩位無關人員,雙手揣在黑色羽絨服口袋裡,徑直路過殷蓮,拉開6號車廂的門。

  凌荇生前最後的嘶喊太慘烈,迴蕩在每一個聽見它的人的腦海中難以抽離。江休雲仍坐在原位,心跳好不容易恢復平穩,又險些被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卜甜嚇得二次魂飛魄散。

  卜甜喊一句『休雲姐』,眼神從一進門開始就落在凌荇的身上沒有移開。

  凌荇死前一定奮力掙扎過。她身下的床單被掀起來,露出鐵製床架上鋪著的薄薄一層髒黃的海綿墊。本該蓋在身上的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落在床尾的架子上。凌荇被衣服綁住的小腿上全是水痘被蹭破以後流出的濃稠的黃色膿水,那條她零元購的紅色燈籠袖連衣裙,裙擺被推到小腹,皺皺巴巴,破布似的堆在她的身上。要不是卜甜短暫的看到過一眼這條裙子,她根本認不出這塊紅色的布是什麼東西。

  凌荇原本飽滿緊緻的皮肉在生命流逝以後開始迅速的癟下去,皮膚貼在骨頭上,襯得她那雙沒有閉上的帶著不情願不死心的眼睛更大,更充滿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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