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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鄴殿下?”一絲猶疑在腦海閃過。離開心切,若林也無暇多慮,連忙扶起信使點頭道:“好!我們這就走!”

  離開牢房之時,遇到幾個漢兵都被二人解決。剛要向門口走去忽聞外面高喊:“晉軍放火燒營啦!大家快救火!”

  若林聽了,心中一驚,疾步向門外衝去。不料牢房門外已被堆放了燃燒的稻糙。火勢逐漸蔓延下,無法逃出。

  他趕緊又往牢房內折回,一把卡住信使的喉嚨道:“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信使眼中滿是畏懼,連連求饒:“林王開恩!我真是奉鄴殿下之命前來迎救。若要害你,我還會與你一起身處險境麼?”

  若林頹然放開他。

  捨棄利用過後的棋子向來是司馬鄴慣有的作風。此人與他一樣,皆是毫無價值的棋子而已。

  濃煙越來越嗆,信使掙扎著爬至窗口,仍不明所以地喊:“林王在此,快來迎救!”

  外面仍傳來激烈的廝殺聲,潑水聲與劉曜的大喊“快快救火,若是美人少了一根手指,該死的!我不剷平你這洛陽!”

  若林靜靜坐於地上,渾濁的空氣已讓他喘息不已。手輕輕放在書稿所處的胸口。眼前忽然出現欒川的秀麗景致。山澗之中飛掠過無數紅色血蓮,越飛越多,頃刻之間,漫山遍野皆是火紅的血蓮。

  小史,原諒我!或許不能如此之快地去圓那心愿了……

  “轟”的一聲,樑柱倒塌,眼前一片漆黑,血蓮也隨之消失了。

  火舌越發漫延近身,信使悲鳴著搬開壓於若林身上的柱子,將他扶坐起身,安慰道:“林王勿須擔心,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若林臉上沾了灰塵,蓋住了原本美麗的容貌。信使伸手為他撫去。見他雙目無神,信使一振,顫抖著伸手放至若林眼前揮動。

  “林王,你的眼睛啊……”

  又是一陣轟塌之聲,徹底淹沒了這悽厲的慘叫……

  ※ ※ ※ ※ ※ ※ ※ ※ ※ ※

  西明門失守卻遲遲未見劉曜帶兵攻入。雖是如此,宮中仍是緊張非常。相比之下,聿宮卻是歌舞生平,寫意井然。

  大殿中央,東南西北四方各置了八口大鐘,小史戴著眼罩,身披水袖長衣站於中間。

  司馬鄴坐於殿前,褚楚奉上一盤石子。司馬鄴舉起一枚道:“仙人指路,聞聲擊鐘。小史,你可準備好了?”

  小史點點頭。剎那司馬鄴手中的石子便飛彈而出,擊中了南方左面的一口銅鐘。

  小史一聽鐘聲,飛速轉身,雙腿連續兩個倒踢紫荊關,如同雲中仙子一般。水袖也跟著被甩出,“咚”地一聲,準確無誤地撞響南方左面的銅鐘。

  司馬鄴“啪啪”鼓掌,隨後又抓起一把石子向殿中央飛去。“乒桌球乓”竟擊中了東西南北的每一口鐘。隨後,石子又“嘩”地灑落在地。

  小史站於原地,嘴角輕輕上揚。忽然急起懸轉,連續八個迴旋步。水袖像是長了眼睛的鐘棰,“咚咚噹噹”,將一圈的銅鐘敲了個遍。

  鐘聲轟鳴,響徹整個皇宮。

  他甩開長袖,倒躍成月型,反彎腰著站於司馬鄴桌前。

  司馬鄴連聲叫好,把小史扶起,抱至懷中,摘下他的眼罩道:“我到不知原來你有這等好的舞技!”

  小史嫣然笑道:“不算什麼!殿下不知,笙兒在時,莫說八口大鐘的仙人指路。即便十六口他也舞得自如呢!”

  此言一出,司馬鄴頓時僵硬起來,凌厲的目光突然一聚,輕摟小史的手也驟然用力。

  “你可知西明門失守,為何不見劉曜舉兵攻城?”一抹陰險在他眼中閃過,“因為我贈了一人予他!”

  “你……”小史猛地掙紮起身,怒瞪著他。

  他將若林贈予劉曜了!他怎可這般做?

  司馬鄴見小史額上已布滿冷汗,又愛憐地將他拉入懷裡,輕道:“莫擔心,我知道你放不下若林,已派人去救。現在應該快有消息了。”

  小史渾身一震,他口中的“去救”究竟是何意義。

  心中纏亂如麻。若林,你到底身在何方?

  一名士兵傳報要求進見,上殿之時只見他燻黑鎧甲上滿是鮮血,見了司馬鄴趕緊跪下。

  “稟報殿下,我等已將林王救出,可敵軍軍營突然失火,林王被困牢中,以致……”

  “以致如何?”小史尖叫著跳了起來。

  士兵見他神色激動,戰戰兢兢地開口:“以致……以致他雙目失明,容顏盡毀……”

  第二十六章

  御醫被召集至若林所躺的廂中,一見臥於塌上的他,不禁全倒吸一口涼氣。

  一張本是傾國傾城的臉龐已經面目全非,原本白皙透亮的臉頰上布滿了火舌貪婪過後的可怕痕跡。失神的眼睛混稀其中,粘連著,幾乎無法睜開。

  徜若並非傳報說是救治林王,無人會相信躺著的人便是那貌比天仙的若林。

  只見他了無生氣地躺著,身上的長袍已焦黑地辨不清原有的顏色,粘合著暗紅的血肉。胸前、腹下、腿側、各處肌膚儘是慘不忍睹的帶血燎痕,床單已被暗紅液體所染,似乎還在向外涌血。

  御醫們個個看得膽戰心驚,從醫多年也未曾見過如此駭人之傷。猶豫再三後,取來尖刀預備先將粘合在若林身上的長袍刨離下來,才可進一步治療上藥。

  長袍已經陷入肉中,刨離起來難度甚高。尖刀剛剛碰上身體,只聽得上方扭曲的唇中“呃……呃……”地發出呻吟。

  御醫心酸不已,深知他定是忍受著遍體刨烙之痛無法自抑,可又礙於聲帶已被灼毀,就連叫也叫不出來。

  其餘人聽了連忙勸慰:“林王的聲帶已被灼傷,切莫開口說話。我等一定盡全力將你治好。”

  身上的傷口已糊爛不堪,無法即刻清洗,御醫們小心翼翼地為他擦拭過後,用盡了所帶的全部紗布才算將若林完全包紮好。

  其間他偶爾發出模糊不清的呻吟,御醫們眼圈一紅,個個垂頭喪氣,嘆息如此美麗之人卻因這宮中紛擾遭受這等滅頂劫難,實在可惜。

  方要開藥吩咐人好生照顧著,卻見廂外蹣跚而入一抹靚麗的倩影。

  眾人立刻跪下向小史請安,未見反應,抬頭只見他扶著所有可依靠之物緩緩向塌邊前走去。

  越發靠近,便越發清晰地聽見自己身心崩碎的聲音。

  聿宮中,聽聞傳報的士兵所說的話,他幾乎無法反應。

  若林?那個溫柔似水,他深深愛著的若林?天下所有殘忍之事好似都無法接近他美麗的容貌。他怎會雙目失明?容顏盡毀?

  神志恍惚地跑離聿宮,沒有任何人阻攔他,一切都像在安排之中。

  躺在塌上之人已看不清他的面貌,外露的肌膚都被仄長的紗布包得密不透風。走形的長長眼線下,一雙毫無光亮的瞳眸無助地望於上方,像是不願再述所經歷的可怕艱辛。

  小史站在若林面前,只望一眼,便已哽咽不已。他拼命捂住雙唇,不願讓他聽到自己悲傷哭泣。

  這原本應與他一起穿梭於山川秀色中,相擁月下一同溶入對方懷抱的若林已經逝去,就如他們曾在竹林邂逅、在華山相遇、在欒川隱居的日子一般,已從指間流過,再也無法挽留。

  小史轉過身,小聲泣道:“是我害了你……”

  他突然撲倒在御醫跟前,顫抖著尋問傷勢。

  御醫們知他悲痛欲絕,也找不出話來安慰,只好就事論事,將大致的治療過程告訴他。

  小史的心在這席話中徹底崩碎了,揮退眾人,他靜靜坐到塌邊。

  “若林……”小史輕輕喚道。

  底下沒有反應,他不禁又一次淚如泉湧。側過臉去,無聲地撫去眼淚。輕握住身邊修長的手指。

  你的手沒有燒傷,以後還是要抱著我。

  小史伏身,將若林的手貼於臉龐,輕云:“若林,我是小史呀。你可認得我……”

  仍不見他有所反應,小史咬唇抽噎道:“天下人皆可不知我是誰,唯獨你不可……”

  蒼白的臉上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小史拭去又要泛濫而下的淚水,輕扣住若林被紗布緊緊纏繞著的臉龐,向那裸露在外的扭曲暗唇,慢慢吻去。

  濃郁的芬芳即刻灌入他的口中。小史知道,除了若林,再無他人有這等清新如水仙的芬芳了。

  抬首之時,小史嘗到一股血腥。用手一抹,竟是若林嘴上被他粘吻下的唇皮。

  聽他氣若遊絲的呼吸,小史再也無法控制,失聲痛哭:“你怎可不吻我了?你可知道即便你變了模樣,都是我的若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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