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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其實也沒什麼好唏噓的。畢竟,歷史上所有的遺憾不都是有人在不該死的時候死了,有人在該死的時候沒死嗎?

  想到這,秋泓一嘆:「我殺了祝時元,祝時元便回到過去殺了我。華忘塵身死時所說的『輪迴』,大概,就是這樣。只是……」

  秋泓低頭看了看那隻曾握刀的手:「你們要如何結案呢?」

  陸漸春仰頭望向天:「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清風吹過長水河下的蘆葦草,將香氣送到了兩人身邊。

  秋泓走過石拱橋時再次看了一眼當初和沈惇曾疑惑不解的那塊勒名磚,他笑道:「世人皆說大統皇帝昏聵不堪,可他竟然能承祖訓,在剛登基時,著令重修吳家園並加固方士墓。可惜武廟死得太突然,沒能把文皇帝的遺命尊徹下去。」

  「就算是尊徹下去又能如何?祝璟就像個蟑螂,當你發現一隻時,就會有一群。」陸漸春嗤之以鼻。

  秋泓卻為這「大逆不道」的話而露出了笑容。

  他們越過那家正在拆遷整修的供水廠,回到了車上,很快便駛離了霧氣森森的長水河。

  陸漸春看著漸漸拓寬的前路,問向秋泓:「壽國公的祖墳真的還留在北都城外嗎?」

  秋泓正在專注於研究車載廣播的調頻,他隨口答道:「大概,或許,也可能在,不過就算是不在了,把天巒送回去,也算是讓他魂歸故里了。」

  陸漸春沒說話,抬手替秋泓按下了廣播的音量鍵。

  「真有意思。」秋泓揚起了眉梢。

  「那我給你買個手機,今年最新款,比這個有意思多了。」陸漸春接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秋泓偏過頭,看著陸漸春一笑,「我說的是,如果把我像天巒那樣火化掉,能燒出一把劍嗎?那東西藏在我的脊梁骨里,我為何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陸漸春認真地回答:「等從北都回來了,我帶你去拍個片子看看。」

  「什麼片子?」秋泓好奇。

  「X光,B超,核磁共振,哦對,大概拍不了核磁共振……」陸漸春搖搖頭,煞有介事道,「你會被機器吸走。」

  秋泓聽得一知半解,但還是笑了起來。

  車漸行漸遠,將漢南的青山綠水留在了身後。

  秋緒是在太寧城下的一家文創咖啡店裡找到秋泓的,他正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研究一塊被製作成了天寶殿形狀的甜點。

  秋緒放下大包小包,長出了一口氣:「陸警官呢?」

  秋泓仍盯著那塊甜點,目不斜視:「去博物館排隊了,他說在那裡存著他當年送我的硯台。」

  「哦,甘珠爾碧石台,我見過,幾年前有送到樊州博物館裡展出。」秋緒端起秋泓面前的那杯奶茶一飲而盡,「表面裂了一道,差點碎成兩瓣,還是李樹勤親手粘起來的。」

  秋泓眨了眨眼睛,沒對此事做出評價。

  秋緒往前一探:「相爺,你就不想問問我,我去燕州那邊都查到了什麼?」

  秋泓直起身,看上去並不怎麼好奇:「你都查到了什麼?」

  秋緒「嘿」了一聲,他笑道:「我在當地見到了一個會叫仙的老太婆,她告訴我,她家祖上就幹過招魂這種巫覡生意。」

  秋泓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問道:「那到底是怎麼招的?」

  秋緒一擺手:「如果按照《草鶴筆談雅集》上講的,應當是將亡者的屍骨、亡者生前某年某月留下的頭髮擺在一起,方能重塑肉身,將徘徊在九重獄中的魂魄招回人間。但是呢,那位老太婆卻說,光用這些東西可不夠,還得需要亡者生前最重要的物件兒才行。也就是說,當初王誠給永昌帝出這個主意時,他不光知道天極把相爺您的屍骨藏在了安寧宮,還知道……」

  「那把劍。」秋泓忽然開口道。

  秋緒一怔。

  「己丑宮變之後,天極並沒有死,他的貼身太監王誠也活著,這兩個人……」

  這兩個人的身體裡,都裝著來自五百年後的靈魂,也就是說,他們都很清楚,秋泓生前最重要的物件兒,就藏在他自己的身體裡。

  想到這,秋泓無聲地嘆了口氣:「果真,當初馭馬司的小太監阿誠之所以能在害死了明熹皇帝後全身而退,就是因為天極在保他。這兩個人,便是太寧城裡最大的『鬼』。而我,居然到現在才意識到。」

  「相爺……」

  「所以他恨我,並非無中生有,而是因為,天崇道中那些個五百年後的來客早就告訴過他,這輩子,是我殺死了他。」秋泓說完,卻釋然一笑,「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但歷史已經是歷史。」秋緒接道。

  「是啊,歷史已經是歷史。」秋泓站起身,看到了玻璃窗外,沖自己笑著走來的陸漸春。

  今日北都天氣晴,曬得太寧城紅牆屋瓦金碧輝煌,秋泓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曾駐足過的那座城樓,轉身跟上了陸漸春的腳步。

  歷史已經是歷史,過去也只能是過去。正如那方硯台,如今唯一的作用,便是擺在玻璃展櫃中,成為人人觀賞的文物。

  博物館裡的人實在是太多,秋緒擠在秋泓身後,隨口問道:「相爺,你到底把李大帥葬在了哪裡?」

  秋泓正盯著展櫃裡擺放的純皇帝御筆墨寶出神,當聽到秋緒的問題後,他笑了一下,回答:「葬在……他該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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