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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駱從野愣了愣。

  可溫衍只說了那麼一句。說完之後,他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他在房間裡緩慢走了幾步,最後停在窗邊,倚靠著窗戶,從衣袋中取了一張信紙。

  「私宅見。春天冷,多穿些。」他將信紙展開,低頭問那宛若沉睡的人,「你這樣寫,是怕我不相信這是你的親筆信,還是真心實意地關心我?」

  那人自然不會回答。

  溫衍失望地嘆了口氣。

  「生前話就少,死後更無趣。」

  他猛地抬起手,推開了窗戶。春日的風一瞬間灌進來,將他寬鬆的白色教袍吹得鼓了起來。那張薄薄的信紙隨風飛出窗外,雪白的紙張在空中輕盈地迴旋,飄落。

  溫衍的手仍頓在半空,像在觸摸看不見的空氣。

  「如果下雨,就完美了。」他感慨道。

  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圖,白鶴庭立刻站起身,提醒道:「你這麼做,是會下地獄的。」

  這是他進門之後說的第一句話,溫衍回頭看了他一眼。

  正午的陽光不經阻擋地灑進屋內,他的半張臉都沐浴在明亮的日光里。白鶴庭知道魔鬼不會懺悔,但他竟看到了魔鬼的眼淚。

  「站得高,並不會離天堂近一點。」溫衍又重新望向窗外,窗外春光明媚,晴空萬里,他淡淡道,「我早就在地獄裡了。」

  可接下來的話中卻能聽出笑意:「不過,像沈遙那樣純淨無暇的人,死後是一定會上天堂的。」

  他撫摸著懷中人的臉,誠心誠意地替他感到遺憾。

  「你就慘了。」溫衍輕聲笑笑,「和我在地獄裡繼續糾纏吧。」

  *

  庭院裡瞬時一片混亂,駱從野像是從夢遊中驚醒,大跨步地追到窗邊,扶著窗框往下看。

  白鶴庭緩步跟了過來。教皇只身前來,白鶴庭知道他沒準備與任何人談判,但沒料到他會如此決絕。

  「他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駱從野喃喃地問。

  白鶴庭沒有回答。他們可能永遠無法得知裴銘被陷害的全部真相了。

  他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喊了一聲駱從野。

  他甚少直呼這個名字,駱從野轉臉看他,疑惑道:「怎麼了?」

  「小時候,我母親一直不肯給我取名。五歲那年,裴元帥看我可憐,給我取了這個名字。」白鶴庭道,「駱從野,這是我的名字。」

  駱從野驀地瞪大了眼。

  「他是一個心懷憐憫之人。也許,他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守護著你們。」白鶴庭仍舊低著頭,看著庭院裡發生騷亂的地方。

  血染紅了那件聖潔的白色教袍。

  像一捧白雪中開出一片妖嬈的花。

  第117章

  教廷宣布了教皇離世的消息,卻沒有公布他的死因。教皇是終身職務,兩任教皇接連因失蹤而卸任,此事若被世人所知,必將損壞教會的聲譽。

  好在民間對教皇的死亡細節並不感興趣。

  主的僕人離開人世,自然是去天國侍奉主了,教皇之死遠不如世俗君主的王位之爭更叫人擔憂。烏爾丹革命軍已與他們的支持者在都城外圍完成會合,這讓局勢瞬間緊張起來。大多數年輕人沒有經歷過這種陣仗,年長者則回憶起了立國之戰中所經歷的傷痛。戰爭仿佛一觸即發,舉國上下人人自危。

  縱使王宮再三遮掩,白鶴庭在巴尼亞山谷中的那番演說還是在軍中傳播開來。雖然無人敢直言,但大家對此心照不宣——守軍已經不可避免地分裂成了兩個派系。但與人們想像中的發展不同,革命軍在城外紮營安寨後竟沒有急於攻城,像是想向王宮展示長期作戰的決心似的,他們在城外開墾了幾塊荒地。

  四月底,繁瑣且嚴苛的教皇選舉儀式終於結束,都城外圍的農田也鬱鬱蔥蔥地長成了一片。駱從野蹲在幾株不起眼的幼苗前,靴子與衣袖沾滿了髒兮兮的泥土。白鶴庭站在他的身側,手中擺弄著一把新匕首,目光卻牢牢鎖定在那幾株小苗上:「種它做什麼?今年又結不了果。」

  「那有什麼關係?」駱從野邊檢查葉片邊道,「三年後,等它們結果了,我們出城來摘。」

  「摘它做什麼?」白鶴庭的語氣愈發嫌棄,「酸死了。」

  駱從野知道他不喜歡這種口味尖酸的果子,耐心解釋道:「檸檬可是好東西。遠航的人只要吃了這個,就不會得壞血病。神奇得很。」

  水手們在長時間航行中常得一種怪病。他們先是關節酸痛,牙齒鬆動脫落,嚴重的還會皮膚潰爛,甚至不治而亡。這種病的症狀雖然駭人,治療的方法卻極為簡單——只要食用檸檬或柑橘即可。

  白鶴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駱從野抬頭看他,見他仍盯著那幾株檸檬幼苗看,手中的匕首也轉得心不在焉的。

  「想什麼呢?」駱從野問。

  白鶴庭也問:「你不喜歡吃甜的?」

  行軍條件有限,駱從野給他做蘋果餡餅的時候自己一口都不吃。白鶴庭本以為他是捨不得吃這好東西,如今看來,恐怕只是蘋果餡餅不合這傢伙的胃口而已。

  他不高興地問:「那甜棗子,你不是吃得挺高興的?」

  駱從野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他說的是什麼棗子。四年前,蘇先生曾派人給將軍府中的侍衛家僕們送過一次甜棗。他如實道:「那時候我討好你都來不及,哪敢說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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