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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壽節一過,春節近在眼前。

  年底各部均忙於盤查清點公務,尤其戶部,容佑棠還得抽空陪父親打探買宅子一事,而且要再赴一場喜宴——聖旨賜卓愷年前成親。

  “小卓成親,於情於理應該去祝賀。”容開濟吩咐小廝把禮盒放進馬車,囑咐兒子道:“你們年輕人湊一塊兒,貪玩好鬥,肯定喝得不醉不罷休,多帶兩個人跟著,到時扶你回家。”

  “好的。”容佑棠匆匆系好披風帶子,神采奕奕,敏捷跳上車轅,扭頭說:“爹,外頭風大,快回屋歇著吧,有磊子他們在場,一準鬧得很晚,您別熬夜等我。”

  “知道了,去替我給小卓道個喜,路上小心。”偶感風寒的容開濟咳嗽幾聲,揮揮手。

  “行!”容佑棠乾脆利落鑽進馬車。

  然而,兩刻鐘後,容府馬車被半道截停,小管家張冬愁眉苦臉,掀帘子稟報:“大人,七殿下有請。”

  又是他?!

  該不會想搗亂吧?

  皇子有令,容佑棠嘆了口氣,不得不從,打起精神跳下馬車,疾步行至橫著攔路的寬敞華麗大車前,中規中矩道:“下官容佑棠,拜見七殿下。”

  須臾,車簾被掀開,露出鬍鬚拉碴、頹廢憔悴的趙澤武,他兩眼布滿血絲,無力依著廂壁,嗓音嘶啞,不容反對地說:

  “容哥兒,小卓今日成親,你最後幫武爺一個忙。”

  第224章 軍務

  他又想幹嘛?

  容佑棠登時頭皮發麻, 不由得全神警惕,謹慎問:“殿下,今天是愷哥大喜的日子,而且是陛下賜婚,賓朋滿座。下官愚拙,不知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

  “小兔崽子, 你害怕本殿下砸了洞房啊?快打住, 少背地裡胡亂猜測武爺!”趙澤武下巴擱在窗沿,嗤之以鼻,故作滿不在乎狀。

  “您誤會了,下官不是那意思。”容佑棠一本正經地否認, 通身浩然正氣。

  “行了,武爺懶得聽你耍嘴皮子。”趙澤武昨日大醉一場,頭暈腦脹, 左手抓住窗欞、回身朝里拿起一個水青色包袱,愛不釋手地抱在懷裡, 反覆撫摸許久,咬牙狠狠心, 閉上眼睛丟給容佑棠,威嚴吩咐:

  “那是小、卓愷的東西,一直擱在武爺手裡,今天他要成親了,武爺不便繼續保管,索性當做賀禮, 你還給他吧。記住:一定要當面交到他手上!”

  容佑棠敏捷接住包袱,順勢掂量幾下:不重,亦無想像中的貴重金銀玉器碰撞聲。他相當擔憂,唯恐不慎成為七皇子搗亂的幫手,遂作好奇狀詢問:“殿下,這裡頭是什麼東西啊?”

  “你別問,交給他就是。”宿醉未醒的趙澤武兩眼無神,顫聲喃喃嘟囔:“是我對不住他,卻先成親了……混帳……沒有資格打攪……”

  晴空忽然轉陰,濃雲密布,寒風漸起。

  彼此隔了一段距離,容佑棠沒聽清對方的呢喃,忙靠近了,耐著性子問:“您說什麼?”

  “與你無關,趕緊把東西還給他。若辦不好,武爺一定饒不了你,即使三哥攔著也沒用。”傷心欲絕的趙澤武鼻尖通紅,懨懨不振,毫無威懾力地威脅。

  容佑棠單手提著包袱,頭疼嘆了口氣,正色提醒:“殿下,您已娶妻生子,愷哥今日是奉旨成親,卓家一定邀請了許多親友觀禮,眾目睽睽之下——請恕下官斗膽,敢問您是否將出席?”

  “呵。”

  “呵呵。”

  趙澤武不住冷笑,舉拳怒砸廂壁,臉色陰沉沉答:“請帖一準是卓志陽夫婦操辦的,豈能有武爺的份兒?你們都有,武爺卻沒有!”

  我猜到你肯定沒被邀請,怕就怕你強行跟著我硬闖……

  容佑棠不欲深談,抬頭看看天色,懇切表示:“您諸事繁忙,他人不敢打攪也是有的。實在對不住,時辰不早了,下官答應愷哥會早些去喝茶的,您看是……?”

  “去吧去吧!”趙澤武煩躁地一揮手。很快的,他不僅鼻尖通紅,眼眶也開始泛紅,整張臉皺巴巴擰著,竭力作出一副“武爺不屑”的模樣。

  容佑棠如蒙大赦,略垂首,恭謹道:“既如此,殿下先請,改日有機會下官再給您請安。”

  “哼,你個兔崽子,小白眼兒狼,從來偏袒他而敷衍本殿下!”趙澤武忿忿不平,“咯啦”一聲摔下帘子,馬車裡隨即傳出一陣泄憤打砸動靜。

  隨即,兩隊馬車各自上路。

  水青色包袱放在膝上,容佑棠翻來覆去琢磨半晌,可惜無果,陷入巨大為難中:

  受人之託,本不宜擅自搜查禮物;可如果不拆,萬一包袱里是欠妥的東西,豈不讓愷哥尷尬或為難?

  冥思苦想半路,眼看卓府將到,容佑棠考慮清楚,飛快解開包袱,決定先檢查一番。

  包袱敞開後,容佑棠頓時皺眉,詫異睜大眼睛,仔細觀察:

  內有一套宮廷禁衛的的冬季戎服,並一塊明顯碎裂後修補的木質腰牌,雖然缺了幾塊,但能辨認卓愷昔日的官職和姓名。

  “嗯,還真是愷哥的東西。”容佑棠一頭霧水,手腳麻利地把衣物抖開,抖了又抖,一寸寸摸索,確定並無任何異物後,重新摺疊包裹,凝神沉思。

  這些東西隱含的意思只有他們清楚,我沒有立場隱瞞。

  打定主意後,容佑棠下車進入卓府,在四處喜氣洋洋的大紅里,悄悄把新郎官叫到僻靜處,包袱慡快塞過去,輕聲解釋:

  “愷哥,這是七殿下吩咐我親手交給你的,他說算作賀禮,我不知道此物是否重要,想來想去,還是由你決定吧。”

  卓愷一聽見“七殿下”就下意識眉頭緊皺,他接過包袱時已有所猜測,默默打開,果不其然!

  ——很多年前,我在皇宮當禁衛,有一回值夜時,撞見個喝得爛醉的紈絝皇子,他盛氣凌人,蠻橫囂張,傲慢命令我負責趕車送他回府……

  “愷哥?”容佑棠小心翼翼呼喚,自覺承擔觀望責任。他有些緊張,總擔心被別人撞見,到時卓老夫人必將驚惶恐懼。

  “嗯!”

  “真沒料到,他竟然願意還給我。”

  “容弟,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放心,我會處理。”愣神回憶的卓愷如夢初醒,燙手一般迅速掩上包袱,神態肅穆地左顧右盼,疾步行至熏籠前,揭開蓋子,毅然決然,決絕將包袱丟進去!

  布料和火紅的炭一接觸,立刻升起刺鼻煙霧,開始燃燒。

  “哎——”猝不及防的容佑棠一怔,趕忙開窗通風,訥訥問:“燒了啊?”

  “燒了!”

  卓愷咬牙,強壓下洶湧起伏的往事,木著臉,一字一句堅決說:“當年乘船下喜州那一天,我就想燒了,可惜手頭沒爐火,又被他撿了回去。終究是孽緣,留有何用?不如燒它個一乾二淨,從此撂開手,各走各的道,誰也別打擾誰。”

  原來,在愷哥心目中,七殿下是孽緣。

  容佑棠肅然起敬,鄭重點頭:“還是愷哥明白道理,小弟佩服。”

  “甚麼明白不明白的?我只是太累了,高堂已白頭,都想過清靜日子。”卓愷蹲地垂首,隱約流露傷感,拿鐵釺子撥弄木炭,手微微顫抖,卻認真細緻地把布料和腰牌徹底焚毀。

  “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容佑棠也蹲在熏籠前,安慰道:“等嫂子過門,生三兩個孩子,家裡一熱鬧,伯父伯母就舒心開懷了。”

  “但願歲月安穩。”卓愷嘆息。

  片刻後,飽含往事的物品化作一堆灰燼,卓愷放下鐵釺子,用力拍拍手,搭著容佑棠肩膀說:“走!還請弟兄們陪我一同去接新娘子。”

  “行!”容佑棠朗聲答應:“我和磊子他們都備了馬,人多熱鬧些,陪你接嫂子去!”

  武將世家公子和清貴文官千金成親,並且是皇帝賜婚,吸引無數路人圍觀,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新郎官騎馬,身穿大紅喜袍,挺拔俊朗,其後方跟隨一隊同樣容貌出眾的親友,英姿勃發,十分引人注目。

  鑼鼓嗩吶喧天,卓家上下興高采烈,個個笑得合不攏嘴,挎著籃子,頻頻高唱吉祥話,不時賣力拋撒喜糖喜餅,任由路人爭搶食用。

  容佑棠騎馬跟隨新郎官,全程微笑,狀似隨意地四下掃視,暗中戒備,唯恐某個巷口突然跳出攔路“土匪。”

  此刻,趙澤武確實正在等候。

  他包下臨街酒樓的一整層三樓,屏退所有隨從,獨自憑窗俯瞰,木頭人一般,耳朵嗡嗡響,隔絕熱鬧喜樂,只專注盯著卓愷,痴痴看他去接新娘,又看他率領花轎和妻子嫁妝隊伍回家。

  那長長的迎親送嫁隊伍、喜慶滿眼的大紅色、無數歡聲笑語、裹著卓愷,漸漸遠去了,消失在街角,徒留一路炮竹碎屑,跌落在被鞋靴車輪髒污的白雪裡,混成灰敗泥淖,偶有碎屑被寒風捲起,寂寥飄零,更顯冷清,刺得人眼熱心疼,難以忍受。

  “啊——!”

  趙澤武驀然嘶聲大吼,扶著窗台,緩緩滑倒,蜷縮成一團,腦袋埋進披風,死寂似的沉默。

  一年一度的春節近在眼前,普天同樂。

  臘月二十三,家家戶戶做了糖瓜祭灶王,有條不紊地準備過年。

  但節日的歡喜,一應與三公主無關,她幾乎哭瞎了眼睛。

  “此乃父皇旨意。”急欲面聖的趙澤雍被妹妹圍堵,儘量耐著性子詢問:“你是否對定北侯的侄兒不滿?”

  “無論他是誰的侄兒,總之我不願意。”趙宜琪兩眼紅腫,柳眉尖蹙,淚漣漣,哽咽哀求:“三哥,您能不能幫我求父皇收回旨意?我這幾日求見都被拒了,難道明年我真要被逼著出嫁?”

  “宜琪,你說實話,別兜圈子,究竟想怎麼樣?”趙澤雍嚴肅直白問。

  “我不想嫁給那個姓郭的!”趙宜琪急切表明。

  “那你想嫁給誰?”趙澤雍眼神複雜。

  “我、我……”趙宜琪猶豫垂眸,權衡再三後,大義凜然說:“我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宮裡侍奉長輩!”

  “你有孝心,這非常好,但無需一輩子不嫁人,瞧瞧二皇妹,她雖然已出閣,但時常帶外甥回宮給長輩請安、暢享天倫之樂,父皇心裡不知多高興。”趙澤雍據實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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