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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覺非明白過來了,道:「不管外間情形如何,我們先造起勢來。」

  「我們的人有隨聖駕出城的嗎?」戴綸又問。

  「沒有。」馮覺非道,「但禮部喬長卿一直向著徵王,學生可以試著說服他。」

  戴綸鎖眉道:「殿下是皇帝帶出宮去的,只怕將來皇上不認這筆帳,還得請田公公從宮裡想想法子。只不知殿下此去城外,他會如何行事?」

  「田公公話中意思,殿下昨日臨行前,似乎已有察覺。這也是我焦慮之處,殿下既然心裡有數,那他還跟著出去……」馮覺非說著說著,自家心裡倒是驚疑起來,卻道,「殿下一向謹慎細心,斷不會真的跟著徐安照謀反的。」

  「殿下絕不會跟著徐家謀逆,他必定會設法脫身。可是……」戴綸猶豫著,又嘆道,「他自小受太子嚴格教養,固然大略是謹慎規矩的,但我冷眼看他行事,仍是不時的衝動激憤,想來終歸還是年輕任性吧。這一回真怕他做出糊塗事來。此刻他生死難料,我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城外兵變,城中徐黨蠢蠢欲動。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倒有四個不知蹤跡,只剩北兵馬司指揮邵池帶著幾個兵左支右絀,抵擋不及。不知哪一路披盔戴甲的人馬,把六部衙門圍了個水泄不通,只有徐黨魁首趙崇勛把持的兵部尚可出入。而清流為主的禮部和翰林院則被攪了個底朝天,叛黨用刀架著文官的脖子,逼他們起草福王即位的詔書,當時便有幾個堅貞老臣撲刀自盡。

  謝鳳閣夫婦丁憂在外,謝遷夫婦在永寧寺守喪,竟然逃過這一劫。然而謝駙馬府畢竟被亂黨沖了進去,死傷僕婦無算,家私細軟亦被劫去十之七八,末了還在院中起了一把火,把房舍都燒盡了。

  皇帝既不在宮中,一時間還沒有人闖到大內去逼宮。皇后尚且鎮定,一邊教呂義等安排人手,緊閉宮門不放任何人出入,一邊布置人手看緊各宮動向,一邊不時遣人探問太后。想起咸陽宮必定是亂黨的靶子,不覺頭皮發麻,索性將讓唐清秋帶著人將淑妃母子接到坤寧宮中,由她親自看著。就算是徐安照想要扶植福王,剿滅皇三子一黨,也不能讓淑妃母子死得不明不白,罪名落在她這個皇后身上。

  如此熬到中午,忽有逃回的禮部官員喬長卿稱,御駕被劫,徵王楊楝奮身護駕,與徐安照力戰不敵,被一刀刺入後心。

  此言一出,舉城譁然。清寧宮徐太后得知消息,竟至當場暈厥。

  喬長卿被發跣足,滿身是血,跪在午門外捶地痛哭。彼時午門尚在禁軍手中,並無人阻攔他,又早有躲了半日的幾個小官兒跑了出來同他牛衣相泣。有人牽頭,馮覺非便領著一干交好的年輕翰林和言官立刻加入哭靈大軍,口口聲聲呼喚皇帝。旁的低階小官兒們見了,也相繼入伙,一則是受了鼓舞抱團結夥,二來也想借午門躲避兵亂。人越聚越多,聲勢越來越大,漸漸非徐黨的中層官員也參加進來,一時午門外哭聲震天,竟是國殤的架勢。

  哭了一回皇帝,自然還有人記得徵王。莊敬太子餘威猶在,徵王又素有賢名,暗中同情他的清流其實不在少數。此時反正皇帝也不在,哭一哭徵王,也是情之所至,順勢而為。

  鬧到中午,中、西城三個指揮使被禁軍和邵池救了出來,東、南城兵馬司亦有副指揮使接管,三下五除二奪回了六部衙門,砍了一批趁火打劫的逆黨,城中的混亂漸漸平息。

  如此鬧到下午。午門城樓上忽然降下玉音。城下涕泗滂沱的滿朝朱紫,此時全都傻了眼。

  早間徐太后因聞徵王噩耗而暈厥,萬幸鄭半山正在清寧宮中,當即施以救治。幾針紮下去,徐太后悠悠醒轉,與鄭半山商議一回,心中有了計較,即刻遣張純帶著人進了坤寧宮,自己顧不得病體虛弱,一乘小轎直奔乾清宮而來。李彥匆匆迎駕,一句勸阻未及出口,已被徐太后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

  徐太后忍住胸中喘息,昂首走到御座前坐定,催著太監們筆墨伺候,厲聲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否則天下大亂。今皇帝生死不明,福王、徵王皆流落在外,本宮欲效孝端太后故事,立皇三子楊楨為新君,以平定事態,安撫人心,整頓朝綱。」

  殿中無人應聲,呂義、周錄等人皆逡巡不敢上前,徐太后一聲冷笑,隨侍女官們開始研墨鋪紙。

  李彥忍不住道:「若陛下回來……」

  徐太后道:「新君承位之後,太上皇可去南宮頤養天年。」

  南宮是廢帝軟禁之所。此言一出,呂義等人有些撐不住了。如今局勢亂成一團,徐太后未必有廢黜皇帝的能耐,但萬一真讓她寫成了詔書,事情可就更加棘手了。

  李彥殺雞抹脖子地朝呂義使眼色。徐太后覺出他們意有所動,又提高聲音道:「本宮並不想這樣,楊楨太小,這個位置他坐不住的。但凡徵王和福王有一人生還,本宮即立其為新君,想來朝臣們也是支持的。」

  乾清宮眾人一時還沒明白,又聽徐太后幽幽道:「如今淑妃母子,俱在我與皇后手中。」

  殿中一時死寂,呂義和李彥疑心太后誇口威脅,但淑妃被皇后接走倒也是真的,他們無法查實坤寧宮如今是個什麼情形。太后坐在龍椅上,璣珠黼黻,寶相莊嚴。她該說的已經說完,只是靜靜等著。

  過了良久,明堂後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皇帝無可奈何地走了出來,跪地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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