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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襲華美刺繡的金黃色廣袖龍袍被冰封得保存完好,時間的塵埃絲毫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跡,而穿著它的人面容端秀、溫雅,甚至唇角邊還噙著一絲恬淡的笑意,神情安寧、靜雅,仿佛只是睡著了,稍稍碰一碰他,便會立即甦醒。

  這便是一生傳奇,死後仍不曾被人忘懷的雲梁國主孟浮笙。

  寧嬈環顧四周,因玄冰棺的溫度實在太低,除了這周圍的血曼珠花,幾乎寸草不生,乾乾淨淨,安安靜靜。

  他在此處長眠,已全然不知這世間風雲變幻了。

  寧嬈跪在棺前磕了頭,站起身來,開始摘這周圍的血曼珠。

  她在進來時就已經想好了,既然胥仲進不來,那麼對於她是不是把裡面的血曼殊全摘了出去他也無從得知。聽他話里話外的意思,血曼殊是解大魏將士所中毒的良藥,且江璃已經知道,正和孟淮竹一起趕來,那麼她不把這些花全摘完,留一些在這裡,等著孟淮竹來了,照樣可以摘出去給魏軍解毒。

  她這樣想著,不禁放慢了摘花的速度。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當第一株花被摘在手裡時,剩下的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先是花瓣的邊緣發黃,而後緩緩褶皺,內卷,寧嬈一驚,來不及細想,忙把剩下的都連根拔起。

  山洞外傳入胥仲的聲音:“公主,不要想著動手腳了,血曼珠向來連根共生,只要有一根出土,剩下的如果不把它們摘下,它們就會迅速枯萎。”

  寧嬈恨恨地道了聲“該死”,但仍是不死心地試圖把已經摘下來的花留幾支在這山洞裡,可無論把它們放得離玄冰棺或遠或近,只要一離開她的手,就會迅速枯萎下去。

  胥仲的聲音又傳了進來:“公主,也不要想著把已經摘下來的花留在裡面,血曼殊只有在土裡的時候才會耐寒,一旦離根只能在活人的掌心裡取暖生存,你若是把它們放下了,它們除了枯死沒有第二條路。”

  寧嬈氣憤之餘迅速地冷靜下來,將全部血曼珠攥在手裡,摘下其中一朵壓扁,緊貼在自己的左手掌心間,而後把左手縮回袖子裡。

  做完這些,最後看了一眼在玄冰棺中安睡的孟浮笙,默默道:父親,你一生慈悲,一定能理解女兒如今所做的一切,請你一定要保佑女兒,希望天下就此止戈,大魏和雲梁人能和平共處,世間再無殺戮,從此清平。

  又磕過頭,她依依不捨地望著冰棺倒退了出去。

  明媚純澈的陽光晃了一下她的眼。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胥仲先一步把她手裡的血曼珠全搶了過去,隨手擲到火盆里,那如血般嬌艷欲滴的花迅速沒入火焰中,須臾,便化作灰燼。

  而後,他目光晶亮地審視寧嬈。

  “公主,我猜你一定藏了一些在自己的身上吧。”

  寧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聽他戲謔道:“無妨,現在這些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日我絕不會讓你活著見到江璃。”

  亮起了刀刃指向寧嬈。

  寧嬈連連後退,只覺腳底山巒的震動愈加明顯,可推測大軍已離他們很近了,江璃……就快來了。

  她看向雍淵和孟瀾他們,他們亦在看她,目光中滿是擔憂焦灼,不停地掙扎著束縛,奈何綁著他們的繩索太過堅硬,始終無果。

  眼見胥仲步步緊逼,寧嬈倉促停住,她的身後是萬丈深淵,已沒有了退路。

  腦子在這生死之際飛快轉動,她道:“胥仲,我覺得你十分可笑。”

  胥仲停住了腳步,但手中刀依舊穩穩對準寧嬈,面無表情:“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你在意孟文灩,可到頭來你救不了她。你說你想替她報仇,可是卻把刀對向了她的親人。你說你關心景怡,可卻要不斷地去傷害他在意的人。你費了那麼多周折,用了那麼多心機,可最終卻走到了這一步,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可悲嗎?”

  胥仲蒼老的面容在一瞬間隨著她的話變得猙獰,溢出幾分惡毒:“那你呢?你又何嘗不是機關算盡,當初你為了雲梁去選太子妃,把江璃騙得團團轉,更因此和他一度離心離德,但你所保護的雲梁人卻一心要置你於死地,哪怕是今天,不過也是在重複昨天的路罷了。是,你燒了蠱室,一巴掌打醒了那些長老,讓他們懂了你的苦心,又和江璃和好了,可這又怎麼樣?寧嬈,人死如燈滅,你今天死了,或許他們會為你傷心。可是再過十年,再過二十年呢?誰還會記得你?那些雲梁人過上了安穩平靜的日子,就會慢慢淡忘曾經為他們締造這一切的人,而江璃,他可是九五之尊啊,他會有新皇后,也會把你拋之腦後。你終究會被人忘卻,像孟浮笙一樣,孤零零地在一處安眠,永無人問津。”

  寧嬈笑了。

  “胥仲,像你這種人,怎麼會理解我,又怎麼會理解景桓。我告訴你,就算我今天死在了這裡,景桓也絕不會再另娶旁人,他不會忘了我,絕不會。而我……我自然是不想死,自然是有遺憾,可若是真死了,真得在將來被我傾心保護的雲梁子民所忘卻了,我也不會難過,我所做的這一切從來也不是為了讓誰感激我,讓誰膜拜我。”

  山下一陣震天響的轟隆之聲,像是已開始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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