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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當時的情形,竹苓還是渾身發毛。

  「天熱,您的雙腿一直散發腐臭,和死人一模一樣,屋內很快臭不可聞。」

  「大家都勸小姐趕緊把屍身放進棺槨,小姐不願意。」

  「她讓奴婢在屋內放了十幾盆冰,自己抱著您的屍身哭了一天一夜,鍾大夫終於跟著侍衛回來了,說您好像是厥脫症,或許還能救活。」

  竹苓的聲音越說越小,頭也越垂越低。

  「這兩年,鍾大夫為了給小姐調理身子,給了小姐無數珍稀藥材,他把這些藥都用在了您身上,結果,您當真恢復了氣息。」

  屋內忽然鴉雀無聲。

  許久後,竹苓聽到頭頂上傳來一句嘶啞的男子聲音。

  「看著我死而復生,這就是你害怕的原因?」

  竹苓膽戰心驚點頭。

  又小心翼翼補了一句,「還有,大家都說人的聲音絕對不可能在樹林裡傳那麼遠。」

  那聲呼救,小姐到底是怎麼聽到的,沒人能解釋通。

  每次看到顧濯纓直挺挺躺在床榻上,兩頰凹陷,面色蒼白,好似一具會轉眼珠的乾屍,她都覺得對方是個借屍還魂的鬼怪。

  看著就毛骨悚然。

  顧濯纓抿唇不言。

  未幾,又問竹苓,秦歸晚這兩年多是怎麼過來的?

  提到這個話題,竹苓不再那麼恐懼,一五一十全說了。

  沈大人對秦歸晚很好,只要不忙公務就會來這裡,還會送來各種禮物,為秦歸晚下廚,但是秦歸晚從來視而不見。

  秦歸晚會在端午那天換上專門的衣裳去鳳尾橋吹陶塤。

  平日沒事去望火樓站一會。

  去廟裡燒香的話,她會詢問僧人,人死後,到底有沒有下一世?

  她有個很珍愛的小瓦狗,並不捨得經常拿出來,偶爾取出來,一看便是一整天。

  今年端午節那晚,她好像獨自在屋裡抱著裝小瓦狗的匣子大哭了一場。

  從此,再也沒打開那個匣子。

  她每次去給父親上墳,都會去孟盼的墳前坐一會,和墓碑說會話。

  她經常拿著桃木簪子莫名流淚,自言自語。

  前些日子還生出了白髮,她拔掉後,過幾天,又生了幾根。

  青枝、柳四娘、鍾天離每年都會來看她。

  小姐並不喜出門交友玩樂,除了去看沈安菱,以及去長惜酒樓查帳,其餘時間皆悶於院中。

  竹苓絮絮叨叨說了小半個時辰才講完,顧濯纓沉默許久,才揮手讓竹苓下去。

  他躺在床榻上,直勾勾盯著床頂幔紗出神。

  秦歸晚從沈安菱住處回來,發現顧濯纓的嘴唇有些干,便倒了一盞茶餵給他。

  又讓竹苓去切點甜瓜過來,竹苓切好端進來,她接過跪坐在床榻邊,用木籤插著餵給顧濯纓。

  給他緩緩說起去看沈安菱的事。

  「菱兒看到路綏,哭得肝腸寸斷,說路大哥總算回來了。」

  「不過,她轉頭就不認識了,還是習慣去繡喜帕,嘴巴里嘟囔著繡好了,路大哥就回來娶她了。」

  「路綏當時眼睛都紅了。」

  「義父說能認出路綏,就說明恢復有望,只要路綏能每日陪伴沈安菱,沈安菱最多三個月就能徹底恢復。」

  她端著甜瓜瓷盤,眸底泛著溫柔明亮的光,嘴角微微上揚。

  「菱兒總算苦盡甘來,等到路綏了。」

  「晚晚,你呢?」

  顧濯纓痴痴凝視她,伸出手,輕輕摩挲她的臉。

  「從醒來到現在,你從未告訴過我,你這兩年多是怎麼過來的。」

  秦歸晚頓了一下,抿唇笑道:「我盤下了長惜酒樓,平日吃喝不愁。」

  「青枝和義父每年都會來看我,四娘去年還專門從江南跑來,給我送了十幾罐進貢的茶葉,說是讓我嘗嘗宮裡娘娘喝的茶是什麼滋味。」

  「崔大娘不光負責出門保護我,沒事還陪我說話閒聊。」

  「你放心,我過得很好。」

  甜瓜彌留的甜味在口中化成了黃連,顧濯纓的心口酸疼難受。

  他努力抬起上半身,側身用力擁住她,把整張臉埋在了她肩窩上。

  「晚晚,對不起……」

  他何德何能,讓她在他死後,依舊愛著他、記得他、思念他。

  就因為感應到他在荒林里的那一聲呼救,寧死不放棄,硬生生把他從地獄拉回人間。

  他哽咽低喃:「晚晚,謝謝你……」

  有滾燙的東西落在秦歸晚的脖子上,她感受到顧濯纓的身子在不停顫抖。

  「說什麼傻話,該謝的人是我。」

  他在她百孔千瘡時出現,縫合了她滿目瘡痍的心。

  如果沒有他,她也許一生都不知道真正的光明和溫暖為何物。

  第233章 折柳

  長公主和顧仲肅趕到箕城時,已是八月上旬。

  初秋的夕陽把天穹染成了燦金色,晚霞如潮水般在遠處涌動。

  秦歸晚正用四輪車推著顧濯纓,在後院的池塘邊賞魚。

  聽到動靜,顧濯纓扭頭,愣了片刻,揚了揚眉,笑道:「你們老兩口趕來的還挺快。」

  在鍾天離的調理和秦歸晚的悉心照料下,他的氣色已恢復了七成。

  因在地下悶了兩年多,膚色白如羊脂玉。

  濃黑的劍眉,殷紅的唇,琉璃般泛光的眸子,略顯消瘦的臉頰,揚眉而笑時,好似又變成了從前那個風流紈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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