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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許你走!」

  「憑什麼?」

  「你把我護送到家,我賞你一大筆錢。」

  「多謝,我不需要錢。」

  「你這個窮人,怎麼會不需要錢?你不要也得要!」

  綿涯無語。

  不愧是蘇家養出的活寶。

  這些權貴總天經地義地認為,所有身世不如他家顯赫的人都應該供他們當牛馬一樣驅使。

  綿涯揚起唇,陽光味十足地一笑。

  蘇錦超以為他答應了,正要樂,忽然看見綿涯利落地轉身,繼續往迴路走。

  「喂!喂!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我真的會給你一大筆錢!」蘇錦超心臟重重一跳,撒開步子追上去,已經起了水泡的腳掌疼得他嘶嘶直抽氣。

  追了十來步,前面的綿涯卻忽然轉進一棵大樹後面。

  蘇錦超追到大樹背後,愣住了。

  轉頭四周看,找不到綿涯的身影。

  他趕緊繞著大樹又跑了一圈,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綿涯!綿涯!」蘇錦超不敢相信地大叫。

  森林傳來陣陣回音。

  卻沒有他想聽見的回答。

  他一直夢想著回家後狠揍一頓的男人,在快到家的時候,無qíng地丟下他。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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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綿涯矮身貓在大樹頂端一處樹葉繁茂的粗枝上。

  「綿涯!」

  綿涯居高臨下,透過重重迭迭的翠綠的綠葉,看著蘇錦超像瞎貓妄圖找耗子一樣無方向地亂尋亂找。

  雖然離開之前指明了道路,但是,這沒用的傢伙會不會還是很蠢的在山上迷路?看他這樣在林子裡瞎轉,說不定連找到兩人分別前的地點都有困難。

  悄悄追隨著蘇錦超,綿涯藉助大樹粗壯橫生的枝椏,從這棵樹靈巧地躍到另一棵樹上,不讓蘇錦超的身影離開自己的視野範圍。

  「綿涯——!你不會真的走了吧?!」

  真是個笨蛋。

  說了多少次,這裡是同國和西雷的jiāo界,可能會有士兵巡邏,居然還大嗓門地吆喝。

  被西雷士兵發現也就罷了。

  要是被同國的士兵發現……就憑我們鳴王把同國王族搞得差不多死光光,又把同國水軍搞得七零八落的「豐功偉業」,你這個西雷權貴被同國士兵抓到,還真不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綿涯直想跳下樹,打這不知死活的傢伙一頓,卻根本沒想到,他本應該頭也不回地離開,回去向大王請罪的。

  是的,請罪。

  這是他第一次無法完成大王要求的任務,可是他卻沒有太大的不安。

  甚至,在他決定放棄任務,向蘇錦超提出分別時,心裡隱約有一種終於放下的輕鬆。

  離開蘇錦超,讓綿涯既難受,又高興。

  高興,是因為他不用再掙扎在辜負大王和利用蘇錦超感qíng的兩難中。

  被大王責罰,那就認罰吧。

  反正他綿涯就是做不到,就算是蘇錦超這樣的紈絝子弟,也不應該玩弄他的感qíng和身體,騙他去掌握兵權,去為自己冒險,甚至可能為自己而死。

  身為大王手下最得力的qíng報頭子,綿涯當然知道涉及王權的鬥爭有多殘酷。

  但這樣對蘇錦超,他無法做到。

  「綿涯!你這混蛋!你給我回來啊!」樹下傳來聲音。

  蘇錦超繞了一個圈子,又跑回來了。

  挫敗地坐在樹下喘氣,發愣。

  如果他夠機靈,或許應該抬頭往高處看一看。

  看著坐在樹下的身影,綿涯心底一陣發癢,似乎渴望他真的會福至心靈地抬起頭,往自己藏身的地方看上一眼。

  可惜,蘇錦超明顯不是當探子的材料,失去了綿涯的蹤跡讓他非常沮喪,揉著已經不再淌血的鼻子,把綿涯的名字掛在嘴邊,罵罵咧咧。

  「混蛋……畜生……壞蛋……」蘇錦超忽然停了一下,抬起頭來。

  綿涯差點以為他發現了自己,又驚又喜,正想不顧一切地跳下樹,卻發現蘇錦超雙眼的焦點並沒有定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在仰頭,默默出神。

  好一會,重新低下頭,好像找到了更能泄憤的方法,咬牙切齒地罵,「賤民!你就是賤民!哈!你不許我罵,我偏罵!偏罵!你出來啊,出來揍我啊!哈!賤民!綿涯臭賤民!」

  猛地又抬起頭,期待地掃視四周,想找到某個忽然竄出來教訓自己的矯健身影。

  終究是失望了。

  蘇錦超的頭又垂了下去。

  這次連「賤民」也懶得罵了,只把四肢蜷了,縮在樹下。

  綿涯心裡一陣難受。

  他忽然想起許多,不該想起的畫面。

  例如,在去同國的路上,蘇錦超這笨蛋用招蛇的鳳凰樹葉做衣服,結果被小金環蛇咬到了屁股,害自己不得不生平頭一遭用嘴和男人的屁股親密接觸。不得不說……蘇錦超的屁股,真是又白又嫩,每次他叫蘇錦超小ròu蟲,總是忍不住想起他白皙幼嫩的皮膚。

  果然貴族養出的小孩,皮膚就是特別誘人。

  例如,在水牢里,被剝光衣服的蘇錦超在水裡冷得簌簌發抖,過來索要衣服,挨挨蹭蹭地擠自己懷裡取暖。

  還有,例如,從水牢里逃出來後,在那片濕意碧綠的糙地上,蘇錦超不服輸地撲向自己「qiáng吻」,舌頭探進彼此唇瓣,呼吸皆醉的滋味……

  綿涯一直以來,都覺得蘇錦超是傻瓜。

  現在,他知道了,他自己也是傻瓜。

  他違背了王令,把原本可以完成的任務給弄砸了。

  他還很傻地,像賊一樣守著蘇錦超。

  蘇錦超在樹下坐著,他就在樹上蹲著,蹲得大腿都發麻了。

  不知過了多久,蘇錦超才站起來,搖搖晃晃地開始走路。

  綿涯鬆了一口氣。

  這呆呆的傢伙總算記得他的叮囑,知道要朝著西南的方向下山。

  在蘇錦超走出一陣子後,綿涯從樹上悄悄滑下來,綴在蘇錦超身後五六丈處,林中枝葉茂密,以他的小心,絕不會讓蘇錦超發現自己被跟蹤。

  綿涯想,自己始終是要回去向大王請罪的。

  但在回去之前,還是再暗中保護蘇錦超一段路吧。

  至少,要看見蘇錦超成功和西雷官方接上頭,有侍衛護送他回都城,那才安心。

  蘇錦超用了將近三個時辰才下山,走得半死不活,腳掌更是疼得好像皮全部磨掉了一樣,就快累到癱倒時,忽然見到前方一座城池,城牆頭上燈火閃爍,隱約有士兵在城牆巡邏。

  「這一定就是那個什麼叫書谷的城了!」

  想到城內的軟榻美食,蘇錦超鼓起最後一把勁,咬牙走了最後小半里地,卻發現日落後,城門早已按規矩緊閉。

  以蘇錦超的個xing,當然不是老老實實在城外歇一晚,等城門開了再進去的角色。

  他二話不說,撩起袖子就擂門,邊擂邊吼,「開門!來人啊!給本公子開門!」

  擂了半天,城門紋絲不動。

  只有一個巡邏兵模樣的人,從牆頭探出一點頭,朝下方吼道:「臭乞丐!找死啊?討吃的滾一邊去!」

  蘇錦超沒想到回到西雷還被小兵欺負,真是豈有此理,氣得臉色鐵青,仰頭扯著早就渴得冒煙的破銅嗓門大喊,「你才是乞丐!我是堂堂西雷文……」

  還沒說完,那巡邏兵頭一垂,一口濃痰吐下城頭,剛好沾在蘇錦超正在憤怒擺動的衣袖上。

  蘇錦超鼻子都氣歪了,提起袖子上一看,那濃痰在衣料沾了一團,滑膩膩的,極為噁心,一邊把袖子在城牆上拼命蹭,一邊指著上方大罵,「賤民!你等著!等我見了城守,用濃痰淹死你!」

  正罵著,城門忽然發出咯咯吱吱的刺耳聲音,慢慢打開了。

  蘇錦超一愣,火氣才稍微下去了點。

  心想,這書谷城守還算懂事,要是把本公子關外頭一晚,本公子准把這沒用的城守也用濃痰一併淹死。

  他整理了一下實在無可整理的衣襟,朝著城門大步走去。

  才剛走到城門,一股qiáng風迎面刮來,同時一陣地震般的晃動,蘇錦超眼前猛地一黑,下意識抱頭打了一個極為難看的野驢滾,抱著身子拼死滾到一旁,才避免了被忽然衝出來的高頭大馬亂塌而死的噩運。

  他剛剛從地上起來,六七匹駿馬已經從他身邊風一樣擦過。

  城門也迅速再度關閉。

  原來,城門並不是為他而開的,而是這些人要半夜出城。

  蘇錦超矜貴的小命差點栽在這班人手裡,難容罪魁禍首逃走。

  他往日就是個欺壓別人的小霸王,今天被別人欺負了,當然不會善罷罷休,當即跳轉身來,指著騎馬人的背影破口大罵,「混蛋!有你們這樣騎馬的嗎?差點踏死人啦!站住!給我下跪賠禮道歉!」

  那群騎馬人本來沒把他當一回事,見他居然有膽量罵人,很是不可思議。

  居然真的勒住了馬。

  掉轉馬頭,回過來把蘇錦超團團圍住。

  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高踞馬上,滿是橫ròu的臉往下一沉,「叫花子!你罵誰混蛋?」

  「被我罵!是你的福氣!」蘇錦超雖然被六七騎居高臨下圍著,想到這是西雷地盤,西雷大王就是他好兄弟,安全感十足,挺起胸膛,夷然不懼,「西雷律令,驅馬踏人者,死罪!擅自開城門禁者,死罪!你們膽敢觸犯律令,不想活了嗎?」

  一邊說著,竟然心頭一陣暢快。

  如此義正辭嚴地用西雷律令對付違律者,還是頭一遭。

  要知道一貫以來,他蘇公子都是充當違法律令,騎馬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的角色,難得讓他正義一把。

  馬上眾人聽了他的話,一陣哈哈大笑。

  帶頭的那男人說:「原來我們已經犯了兩個死罪,那也不妨再犯一個踩死人的罪了。看看弄死你這樣一個賤民,到底有沒有人敢拿我們怎麼樣。」

  說完,鬆開韁繩,打了一個呼哨。

  他胯下的駿馬聽到主人命令,長嘶一聲,揚起兩隻前蹄就往蘇錦超身上踏下。

  蘇錦超大為吃驚,又一個驢子打滾,躲開馬蹄。

  眾人見他這麼láng狽,又一陣得意大笑。

  蘇錦超氣得幾乎吐血,滿是灰塵的臉漲到紫青,吼道:「好!你們有種!你們知道我是誰?」

  「哦?你是誰呀?臭叫花子?」

  「我是西琴蘇氏的二公子,大王親封的西雷文書副使,蘇!錦!超!」

  頭頂先是一陣沉默,接著傳來一聲驚呼,「什麼?你是蘇家的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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