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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來了,竇矜一把搡開全則的傘,重新面無表情地泡進雨里。

  兵侍已經集合,他們兵分幾路跟著竇矜的馬,帶上火把和乾糧還有水,匆匆越境的馬蹄將南北坡的蘆葦生生踏出了一條路來。

  竇矜發現後第一時候下令嶺南嶺北緊急封城,派兵沿蘆葦叢往嶺北一路追索,此時還沒有任何有關她的消息,也就是說人還未曾找到。

  全則提起傘,狠狠呸了一聲回關門,心想真是撞了邪了。

  將孟常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這立馬都要回宮了,原本萬事大吉的勢頭,不正正好麼,非姓孟的哪根筋搭錯,吃了熊心豹子膽,弄出這種天大了去的么蛾子叫人給他擦屁股!

  如今只祈求長幸能丟得慢點,陛下的人能早些找到。

  而且還得祈願她全胳膊全腿的,哪怕是一星半點的差錯,誰都擔待不起。

  ***

  晚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柴房輕吱呀了一聲,短促地進了一片影子。

  孟常渾身疼痛難忍,微弱的火苗被點著了,一隻手籠著,他只能睜開半隻眼睛,用微弱的視力辨清了來人,「辛姿....」

  辛姿瞧他鼻青臉腫,皮開肉綻的傷樣,心疼得說不出話來,又氣又疼。

  罵他的話先收了回去,掉著眼淚打算將火苗放在地上,看見地上有些盛著食物的碗豆。

  雖然是被綁著,但外頭的人也睜隻眼閉隻眼,也沒想為難他。

  先前讓李根成照顧了一下,餵了水喝,還有頭包子放在一邊給他充飢,辛姿將燈放好,「我來給你上藥。你怎麼——」她哽咽幾下,「你怎麼就讓女君子走了?」

  事到如今,孟常也不好再說什麼馬後炮來安慰幾句,她將他稍微鬆了身上的綁繩,讓他能舒展身體,擰乾了帕子給他擦掉臉上的血水。

  麻布碰到出了血的破口,孟常沒忍住,嘶了一聲。

  辛姿為他吹吹,拿了一邊的藥罐子粘在指尖,輕輕地擦到傷口上,邊心疼,邊斥責:「不怪陛下要打你,你真是活該。」

  暗中,他苦笑了一聲,「女君子應該留了話給你?」

  辛姿默了一瞬,「你還敢說?連我也瞞著.....」

  留給辛姿的信就放在她為長幸備好的常服下,辛姿算計著時辰為衣料薰香,那紙就掉了出來。

  她知道辛姿忠誠,定會因孟常弄丟了她而遷怒孟常,在信中要她「紅綢花雙牽,當與孟終老」。

  此心之善,為漢宮歷盡千辛萬苦,燃一燈之明供百姓萬家,為何就不能有個圓圓滿滿的結局,要與陛下生離呢.....

  「一定要找到啊,陛下此刻還未回來,也許回來時便帶著女君子一起.....」

  外頭天色已漆黑。

  孟常上過藥水的地方混著清涼,舒服多了,擔憂:「陛下還沒回來?」

  辛姿搖搖頭,「這次......西乙,你這次是真的做錯了。」

  孟常:「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辛姿抹開淚,邊收拾藥盒,邊將內里的關節道出。

  「我陪著女君子許久了,女君子身體一直不大好。在關山夜宴那晚,她忽然很虛弱,是陛下不知用什麼法子自己治好了她。」

  那日場景的蹊蹺讓辛姿明了幾分因果,「也許,也許是和陛下的歡好可以幫一幫女君子.....」

  孟常是她的未來丈夫,柴房昏暗,她說到此處小聲了些。

  不待孟常反應什麼,繼續道,「女君子被綁去張營後回來,每日都要服用藥穩定病情,那還只是和陛下分開了半個月不到。」

  孟常從來沒有想過,長幸有這種怪病,一顆心霎時間堵的不透風,眼圈酸澀如鯁在喉。

  她明明告訴他,她是神女。

  她明明說,尋常的生死威脅不到她。

  「......你說的,是真的?」

  「是,陛下不讓外傳。」

  辛姿連連陳控。

  「你就讓女君子自己走了,怎麼不想想她身子弱,又不會武功,能照應她的人也沒有,喝的藥得現煎服,她自己一個人怎麼弄?受傷了怎麼保護自己,身體不好了又有誰能救她.....」

  辛姿收完最後一層藥盒,背過身哭了出來,口中不斷低聲罵他。

  孟常悶了半晌,過來拉住她的手。

  「你去喊李根成進來,我讓他帶著孟家軍一起去找,將御尚找回來。」

  其實孟常很早就後悔了。

  在蘆葦地里挨了幾拳,竇矜將他晃得星光亂冒。

  被打被罵這些都在他預料之中,他卸下一切,甚至準備決然赴死:「陛下就是殺了我,我也不知道女君子去了哪。」

  「我殺你有何用?我殺你.....有什麼用。」

  雨霹靂吧啦打在叢里,竇矜悲戚戚的,晃著他,手下無力。

  「西乙,你自作聰明,你不清楚她對我意味著什麼。」

  「她丟了,便真的找不回來了......你什麼都不明白,你什麼都沒弄清楚就敢放她走.....ᴊsɢ.」

  聲音在雨里低啞不明,孟常那時候被打的幾乎睜不開眼。

  他看不到竇矜臉上的神情,但他知道。

  竇矜哭了。

  他以為,竇矜沒了長幸,只是一時的低迷。

  但竇矜,哭了。

  天子的眼淚......他意識到自己奪掉了竇矜所有的快樂,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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