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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產房的聲音時斷時續,裡頭的血水卻是一盆接一盆地往外端,看著駭人。

  裴子萋就在產房外焦急等著。

  終於裡頭傳來一聲嬰孩嘹亮的哭喊。

  有丫鬟興奮地出來傳消息,「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沈清棠生的是個女兒。

  裴子萋進去看她,先瞧了眼襁褓里的嬰孩,再去看榻上的沈清棠——她剛剛生產完,身子虛弱得緊,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疲憊憔悴的眉眼。

  女人生子,向來是鬼門關前走一遭。

  此情此景,裴子萋不免想起了她當年生阿晟時,也是如此。

  ——那是她一腳踏進鬼門關里拼死生下來的孩子啊!

  她為了阿晟,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可以拋棄,何況只是一點微薄親情。

  「對不住,清棠妹妹……」

  裴子萋看著榻上毫無知覺的沈清棠,輕聲喃喃。她眼裡未必沒有愧疚,可那丁點的愧疚不足以覆蓋她對自己孩子的愛。

  「你放心,這個孩子交給我,我定會好好待她。」

  她會偷偷將這孩子養在宮外,等到天子到了可以親政的年紀,用她來逼裴琮之放權。

  這是她能為阿晟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塵埃落定。

  裴子萋從丫鬟手裡徑直抱過襁褓,轉身出去。

  剛要跨過門檻,身後驟然傳來一聲喚。

  「子萋姐姐——」

  第214章 想起所有(終)

  裴子萋抱著襁褓,緩緩回頭。

  或許是母女連心,或許是她聽見了裴子萋方才的話。沈清棠不知為何突然醒了過來,她勉強撐起虛弱的身子,遙遙看了過來。

  她眉眼還憔悴著,眼裡卻泛著淚花,看過來的眼一如從前。

  裴子萋叫那淚微微觸動。

  這一聲喚,也叫往昔兩人在閨中的姐妹情誼悉數浮現在眼前。

  兩人曾經,是比親姐妹還要親的感情啊!

  是何時?

  她的心,也叫那權利算計麻痹成這般模樣?

  裴子萋只覺得一股酸澀之感兜頭澆來,她強忍著眼裡的濕潤,張了張嘴,不可置信問,「你……你剛才叫本宮什麼?」

  「子萋姐姐。」沈清棠再喚一遍。

  這一聲,已添哽咽。

  裴子萋閉上眼,再忍不住,淚如雨下。

  但孩子還是得抱走。

  待裴子萋心緒平復下來,她決絕抹去面上的淚,眼眸一冷,仍舊是那個冷心冷情的太后娘娘。

  「是我對不住你。你要恨,便恨我罷。」

  丟下這一句,她抬腳,欲要離去。

  「太后娘娘——」

  這一聲,卻叫裴子萋的心肝猛地一顫,生生頓住腳,再走不出半步。

  產房的屏風後,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她無比熟悉這個身影,也無比熟悉這個聲音。他們相識相伴十數載,是血濃於血,不可分割的親人。

  他是她的大哥哥。

  事到如今,裴子萋如何不知,這便是為她精心所設的一個局。

  她扯著嘴角,自嘲地笑了一聲,「是本宮輸了。但本宮不服……」

  她轉身看向裴琮之,眼裡支離破碎的是全然洞悉後的不甘,一字一句,「是哥哥逼我的。」

  裴琮之對她太涼薄。

  他的疏離,他的冷漠,裴子萋全部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她感覺不到丁點的兄妹之情,一顆心總是懸在半空,搖搖欲墜。

  她知道,她不能依靠他。

  裴子萋只能想法子自保。

  只能兵行險著,做出這不甘的事來,保全自己和阿晟。

  可是到了如今,她也想要得到一個回答。

  「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裴子萋紅著眼,喃喃問他,「為什麼在我與清棠妹妹之間,哥哥總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她?我才是哥哥的親妹妹不是嗎?」

  她歇斯底里,哭著嘶吼出聲,「我才是承平侯府里的孩子啊!」

  她從未如此狼狽,也從未如此憤恨。可相較於她的崩潰,面前人的神情卻是始終淡淡。

  聽得這聲聲質問,也不過輕輕抬眸看了過來。

  平靜無波的眼,毫無波瀾的語氣,說出的卻是最最傷人的話,「不!你不是。」

  裴子萋瞬間愣住。

  好久,才聽見自己的聲音,磕磕絆絆問,「你……你說什麼?」

  那是塵封了十數年的真相,在她面前轟然揭開。

  她知道了所有。

  一段不能為外人道的姦情,一個瞞天過海生下來的孩子。望安寺,無沁齋。

  她曾問過她的母親,為何要取「無沁」這個名字。

  原來那個無,是「無生」的無。

  她從來都不是承平侯府的孩子。

  她是她的母親與望安寺的住持偷情生下的孽種。

  裴子萋不敢相信,顫抖著聲,「怎麼可能?母親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

  「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廣發告示去尋她問個清楚明白。」

  裴琮之如今再不遮掩,索性全然說開,「想必此時,她還和那無生,不知在何處雙宿雙棲,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何必去尋。

  她若是沒死,悉心布下這一張巨網來瞞天過海逃離出侯府,是為了什麼?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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