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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翎從未想過,自己一度狼狽死裡逃生,醒來是這樣的畫面。

  他並不覺得痛,亦不覺筋疲力竭。

  陳翎只覺得幸福,安寧,了無遺憾。

  沈楨在睡夢中劇烈戰慄幾下,這場夢太過真實。

  真實到她感受來自於男人的撫摸,體溫,和汗毛摩擦的細癢。

  如此親昵,如此柔情。

  她抬起頭,呆滯望著落在自己臉頰的那隻手,寬厚,碩大,筋絡分明,染著濃濃的藥香。

  常年持槍訓練磨礪出堅硬粗糙的繭子,盤桓在指節,像深沉的,永恆的滄海與桑田。

  沈楨吮了吮嘴角的口水,直勾勾盯他,「三叔,我夢到你醒了。」

  陳翎眼角浮起一絲笑,大約太虛弱,那笑紋只維持了一霎,「小傻子。」

  她先是一愣,明白了什麼,悽慘大哭,「夢裡喊我小傻子。」

  男人眉間的笑意融融瀉出,「哭什麼。」

  「這場景太熟悉了,我和三叔經歷過兩次了。」她越是哭,陳翎越是笑。

  沈楨抽噎著,「下回,我受傷,三叔完好。」

  「胡言亂語。」他呵斥。

  哭聲太激烈,驚得陳崇州走過來,他望向陳翎,也出乎意料,「三叔,您昏迷了八十四天。」

  「辛苦你了。」陳翎嗓音嘶啞得聽不真切。

  陳崇州笑著,「我不辛苦,這三個月都是沈楨照顧您。」

  查房的醫護人員看到陳翎甦醒,立馬請來馬博平。

  詳細的診斷後,馬博平詢問他,「陳局,您感覺如何?」

  陳翎有氣無力,「還可以。」

  馬博平摁住他胸口,「有酥麻的知覺嗎?」

  他回答,「有。」

  沈楨痴痴杵在原地,眼眶噙著淚,一直未曾回過神。

  陳崇州擁住她身體,站在一旁。

  馬博平轉過身,同他握手,「恭喜陳醫生,陳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陳崇州斯文有禮,「這段時日有勞馬院精心治療。」

  馬博平感慨,「其實按照陳局的傷勢分析,推下手術台那天,我給他判定『死刑』了。陳醫生,你了解這種病例,即便救活,十有八九是植物人,刀傷在顱骨,子彈刺穿胸腔,肺葉,何其艱險啊。陳局不愧是一線英雄,他的毅力比普通人頑強百倍。」

  想到沈楨不疲不休轟炸陳翎,陳崇州驀地好笑,正色道,「是您醫術高超。」

  「是你大哥人脈廣,搬得動京圈的呂長祿,他可是負責最頂級權富的國手。」馬博平審視著渾渾噩噩的沈楨,「陳局很疼惜這位侄媳婦啊。」

  第218章 錯過

  陳崇州擦拭沈楨眼角的淚,「去陪三叔。」旋即,對馬博平頷首,「馬院,借一步。」

  馬博平跟隨他出去,一隊醫護人員也離開。

  沈楨在原地又怔了許久,跑回病房,撲在陳翎身上,「三叔——」

  陳翎被她壓得喘不過氣,卻捨不得推開,「你反射弧也太長。」

  「三叔。」她自下而上仰視他,視線里,是他颳得乾淨的下頜,胡茬底是淡淡的青色,他唇色極淺,吸菸少,又不飲酒,常年健身的體魄,即使數月不進食,削瘦了許多,依然剛毅結實,寬厚如初,「給你擦身,傷口塗藥,換病號服——」沈楨掰著手指,「都是我。」

  男人沉默片刻,「擦身。」

  「崇州是男人,他力氣大,沒我輕,會弄疼三叔。」

  陳翎噙著一絲笑,「不像話。」

  她嘟囔,「只擦了四肢和臉,其他部位是顧允之擦。」

  他緩過精神,抬手蹭她面頰,「又哭了?怎麼這樣愛哭,像一隻小花貓。」

  男人的手乾燥微涼,掠過肌膚,密密麻麻的粗繭,「三叔,我是不是克你,自從你認識我,你是不是很倒霉?」

  陳翎思索了一秒,「是。」

  「難怪你上次受傷,讓我離你遠點。」

  他笑著,「你不是離遠了嗎,這回不關你事。」

  病房外的腳步聲來來往往,房中溫暖安靜。

  沈楨長發鋪在他臂彎,柔順瀉下,窗下的皎潔與她脖頸裸露的雪白相融,散發清澈的冷光。

  陳翎慶幸於自己的甦醒。

  這一刻明亮美好,美好到他不記得那場血雨腥風如何殘酷,在生死邊緣又如何艱辛,歷經八個月的對峙與苦難,盡數粉碎在此時。

  「喜歡鎖嗎。」

  她沒出聲。

  「不喜歡?」

  「只要三叔平安活著。」

  陳翎笑意更濃,「答應你。」他掌心下移,虛虛實實扣在她隆起的腹部,只一觸,迅速收手,「五個月了?」

  她吸溜著鼻涕,邀功討賞一般,「三叔,你要當爺爺了,你高興嗎。」

  「閉嘴,沈楨。」

  陳翎屬實拿她沒轍,半昏半醒間,聽到這句,差點背過氣。

  他輩分高,事實上,只比陳崇州年長七歲。

  老大讀高中,他也剛從警校畢業,同樣的意氣風發,熱血輕狂。

  但好在有沈楨無休無止的胡言亂語,吵得他不得安寧,終歸是醒了。

  雪色與她皆在,何嘗不是命運賜予的柔情。

  她端著碗,用勺子餵他喝水,「三叔,你初戀女友探望過你。」

  陳翎動作一滯,看向沈楨,「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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