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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宴語帶沉痛:

  「——我本來是要救你的。」

  七年前,夏形出殯當日,祁宴的小院內。

  夏薰剛剛睡下,臨睡前,他告訴祁宴,他明日就要回夏府了。

  祁宴答應了。

  在夏薰入睡後,他換上官服,帶著祁回進了宮。

  天色還未大亮,年輕的皇帝已經在御書房處理政務。

  祁宴在外間侯了好一會兒,才被宣進去。

  他磕了頭,跪在書桌前那一小片被燭火照亮的地方。

  皇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處理夏弘熙的旨意朕已擬好,明日你就可以帶著聖旨到夏府抓人了。」

  他動動手指,太監立刻將聖旨送給祁宴觀閱。

  祁宴一目十行,迅速掃過敕令內容,只看了幾眼就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的意思相當明白,他要斬草除根,將夏家眾人全數斬首示眾,一個不留。

  祁宴合上聖旨,交還給太監,腦中飛速運轉,在幾個呼吸間組織好對策:

  「陛下,臣有一請,望陛下允准。」

  皇帝頭都不抬:

  「怎麼?你覺得朕處罰得輕了?」

  祁宴頭磕在地上:

  「臣不敢,臣只是希望……希望陛下能免去夏弘熙兩個兒子的死罪。」

  皇帝有些意外:

  「朕以為你恨毒了夏弘熙,巴不得朕滅他九族,怎麼事到臨頭反而心軟了?」

  祁宴沉聲道:

  「臣仔細調查過,夏家三子夏薰實乃庶出,在家中並不受寵,夏弘熙不可能將漕運之事告知於他,而且他只有十六歲,按照年齡來說,他也不可能與夏弘熙共同謀劃、利用漕運以權謀私,所以臣敢擔保,他對夏弘熙的罪行絕不知情,還請陛下明鑑!」

  皇帝的表情漸漸凝重:

  「那他長子夏聞呢?難道也不知情?」

  祁宴再叩首:

  「臣查實,夏聞乃夏弘熙亡妻所出,在朝堂上並無建樹,也沒有在漕運司任職,所以臣想,他大抵也是清白的!」

  皇帝把筆一扔:

  「荒唐!簡直胡言亂語!你的意思是,夏弘熙的兒子全都是無辜的!罪是夏弘熙一個人犯的,要罰就罰他,不要牽扯他人對嗎?!那朕問你,夏聞夏薰二子是不是從小生長在夏府?吃穿用度,是不是皆由夏弘熙提供?夏弘熙的錢哪兒來的?還不是從漕運里貪來的!就算他兒子對此事毫不知情,他們身上穿的每一匹布,吃的每一粒米,全都是夏弘熙貪來的!夏弘熙全家上下所有人花的錢,沒有一分不是出自朝廷的官銀!現在你告訴朕!他們二人到底無不無辜的?!」

  祁宴把頭磕得哐哐作響,額前漸有血絲滲出:

  「陛下!陛下所言絕無錯處,可臣也想問陛下,如果夏薰能選,他會選擇當夏弘熙的兒子嗎?無論陛下如何處置夏弘熙,都是他罪有應得!可臣相信陛下是明君,賞罰分明!定不會下達罪刑不相當的處置!讓只犯了輕罪的人白白丟了性命!」

  皇帝眼睛一眯,陡然生出許多懷疑:

  「祁愛卿,你今日專門來為他們兩個求情,是不是……收了他們什麼好處?!」

  祁宴坦然解釋道:

  「陛下!天底下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收了夏家人的錢,替他們說情,唯獨臣不可能!夏弘熙害死我爹娘和兄長,與臣之仇不共戴天!臣恨不能飲其血啖其肉!臣今日所言,只為保陛下賢君之名!否則臣大可接下旨意,只待明日看夏家人人頭落地!何須冒著掉腦袋的風險,違抗聖意?!望陛下明鑑!」

  皇帝的表情陰晴不定,祁宴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但他如此行事,又不得不讓他懷疑他的真實動機。

  半晌後,皇帝開口,同意放夏家二子一條活路。

  「朕可以不殺他二人,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有,如果朕發現你與那二人暗中有任何牽扯,朕便會立刻連你們三人一同處死!」

  祁宴朗聲答道:

  「請陛下放心,若我與夏家二子有任何牽連,無需陛下治罪,臣自來領罰!」

  皇帝嘆了口氣,重新拾起筆,把注意力轉向手裡的另一封奏摺:

  「……行了,你下去吧,明日你親自帶兵,取夏弘熙的人頭來見朕。」

  祁宴最後磕了一個頭:

  「臣領旨謝恩!」

  祁回等在廊下,見祁宴出來,立刻上前攙扶。

  走近一瞧,才看見祁宴額頭有血絲,他驚問:

  「大人,方才如何??事情辦成了嗎?!」

  祁宴半靠著祁回,長長吁一口氣:

  「……成了。」

  祁回找出帕子,為他擦拭額頭的血跡。

  祁宴按住手帕,抵在額間,如釋重負:

  「夏薰的命……暫時是保下了。」

  第55章 橫江渚

  第二日清晨,卯時二刻。

  再過一會兒,夏薰就要回夏府了,他舉著纏滿繃帶的手,正樂樂呵呵吃著早膳,還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祁宴看他一派天真,胸口陡生鈍痛。

  他明明做好萬全的準備,真到圖窮匕現的時刻,心底突然湧起恐慌之意。

  就連夏薰摔上一跤,祁宴都心疼得要命,如今卻要親手把他送進大牢,送上前途叵測的流放之路。

  祁宴不敢想,真相大白後,夏薰會用怎樣的眼神看自己,在漫長的三千里流刑中,他又會經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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