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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災禍罷了。

  這幾年,這幾個字,被她埋得很深,卻還是時不時影響著她。

  她嘴唇囁嚅,不由自主說出心中所想:「可,這是你說的。」

  陸崇眼瞼微微一動:「我?」

  雲貞一愣,她忙挪開視線,小聲說:「做、做夢的。」

  她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故作輕鬆一笑:「你別當真。」

  陸崇卻沒有忽視她的反應。

  他知曉她信鬼神,夢境也是如此,他似乎明白,自她進侯府後,心中的癥結,他道:「我不會輕易評價他人。」

  雲貞耳中,猛地爆出一聲長長的鳴叫。

  這樣的氣溫里,她肩膀竟輕輕抖著,牙齒細細打顫。

  是了,陸崇的性子,怎麼會隨意評判旁人,定是那人做了什麼事,讓他覺得是災禍……

  而陸崇手掌握住她的肩膀,又說:「若果有一日,我口出『災禍』二字,或許不是我認為你是災禍,而是我在自省。」

  雲貞錯愕:「自省?」

  陸崇:「是。」

  提醒自己,若他要出手,則會釀成災禍。

  這種災禍,許是雲貞不能承受的。

  至於為何他這麼清楚,早在當初,知曉陸曄、陸旭、周潛等小輩,對雲貞有意的時候,他就設想過,可能造成的災禍。

  直到他肯定,自己不會讓這一切變成災禍,終是邁過與雲貞之間的那道線。

  向她發出訊號。

  能走到今日,他心中的思量,只多不少。

  雲貞驀地睜大眼睛。

  恰這時,馬車停在侯府門口,雨山的聲音傳來:「七爺,到了。」

  陸崇微微蹙起眉頭。

  因為雲貞撇開臉,她眼中濛濛,積蓄許久的淚,抑制不住,一滴滴乍然墜落,在她面上滑過一道道痕跡。

  陸崇方張張口,雲貞撩開帘子,也不用喜春攙扶,用手帕遮掩著,半低頭,一路跑進府里。

  雨山乍然看到這一幕,呆滯在原地。

  不一會兒,陸崇才從馬車下來。

  他面色沉沉,雨山一下察覺他家主子心情很不好,連忙低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第七十一章

  ◎它不是災禍。而她亦非災禍。◎

  陸崇比雲貞慢一步回到靜遠堂。

  看著緊閉的房門, 須臾,他轉去書房。

  小一刻後, 雲貞方打開房門。

  她平復好情緒, 早上出去前,錦屏煮了蓮子消暑湯,她讓錦繡端一碗去書房。

  坐在鏡子前,雲貞望著哭得紅撲撲的臉頰。

  她仔細擦掉額間浮粉, 露出那點艷麗的胭脂痣, 鏡子裡的人兒, 姿容昳麗, 卻有點陌生。

  雲貞閉上眼睛, 再睜開眼睛,還是她自己。

  這時, 門上傳來篤篤聲。

  她回過頭,門沒關, 但陸崇依然站在屋外, 他道:「還難過?」

  雲貞還以為他會先處理公務, 她低下頭, 盯著桌角的雲蝠紋,輕聲回:「沒事了。」

  此時已不復夢境, 陸崇也不曾再說過「災禍」二字,她還是為夢境裡那「災禍」,而感到痛苦。

  她的卑怯,根植於內心。

  即使證實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可她不相信, 不敢相信, 夢裡那麼懦弱無能的自己, 又為何能得陸崇的自省?

  所以,那時候,陸崇喜歡她。

  她不懂,在嫁給陸崇之前,她很清楚,自己對他有所圖,只是不明白,陸崇為何要低娶,如今看來,或許是喜歡。

  竟然是喜歡。

  可陸崇喜歡的,可能不是她,是夢裡那個露出胭脂痣的自己,如今她遮住胭脂痣,他又喜歡自己什麼?

  她對著鏡子裡陌生的自己,拿起桌上鐵罐子,沾染脂粉,往額間塗一半,動作頓了頓,又繼續塗抹。

  不如就這樣,稀里糊塗地過。

  總歸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這一日,雲貞比陸崇早上床,她縮在床角落,幾乎聽不見她的氣息。

  陸崇靜靜看了會兒,也悄聲躺下。

  ...

  第二日,雲貞去巡鋪子,路上到馮記坐了會兒,馮氏察覺出她心情不好,拿些布料花樣和她討論。

  雲貞畫畫很好,以前礙於京城布莊自成體系,她繪製的花樣賣不出去,如今馮氏在搗鼓布莊,就可以用上了。

  聊到畫畫,又聊到生意,二人很有興致,等反應過來時,天已經擦黑。

  夏日天黑得晚,此時已過近戌時,三刻就要宵禁。

  馮氏收拾著花樣,說:「哎呀,太晚了,咱們等明日再繼續。」

  雲貞欲言又止:「姆媽……」

  馮氏:「怎麼了?」

  雲貞:「我差人去侯府說句話,今晚在你這兒住?」

  馮氏一針見血:「和七爺吵架了?」

  雲貞咬咬嘴唇:「沒有。」

  喜春她們都沒看出異常,但她知道,自己有意冷落陸崇。

  她自己,隱隱抓住情緒線條的一端,又找不到另一端在哪。

  說不明白什麼緣故。

  馮氏揉揉雲貞的後腦勺,語重心長:「貞娘,我也希望你能留在這兒住,但是,如果你和七爺有了矛盾,沒能說開,是不好的。」

  「姆媽沒讀過書,但也知道,一些頑疾,一開始也不過是小病,只是長年累月不理它,就無可救藥。」

  「自然,如果他膽敢欺負你,別說是侯府,就是王府,姆媽也要帶你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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