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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苔伸手接住淋漓的雨水:「你說,在這個世界開始前其實是不是有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沒有洶湧的水也沒有瘋狂的火,那個世界裡陰陽調和、萬物生靈,沒有這許許多多的動盪。」

  「也許吧。」甘蘄說。

  「也許他們都不是因為水才開始修煉的。」

  「可也許他們會有另外的麻煩。」甘蘄負手猜想,「也許他們會同類相殘、戰爭不斷,也許他們會毫無顧忌地向萬物下手。」

  荊苔笑了一下:「是啊,什麼都有可能。」

  甘蘄嫌棄地問:「這大爐子該怎麼挪到眠仙洲去?」

  荊苔皺著眉頭打量陰陽爐,那確實有點太大了,差不多有兩三層樓那麼高,任是誰怕都扛不起。

  「不如踢過去吧。」荊苔隨口道。

  路過的一隻剛生出些微神智的松鼠:「……?」

  沒想到甘蘄眼睛發亮道:「好主意!」

  荊苔:「……」

  「我亂講的。」荊苔說,納悶道,「你認真的嗎?」

  松鼠忙叼著松子一溜煙快速地跑離這倆怪人。

  甘蘄無辜道:「我認真得很。」

  他指著遠處的汪洋大海:「矩海其實也很近,小師叔和我把爐子推到海邊,到時候沒準還能遇到啥魚願意幫我們馱過去呢,我們也封它做個神魚噹噹。」

  荊苔忍不住笑:「說什麼瞎話。」

  甘蘄做了個鬼臉,轉身凝了口氣在心口,轟然一掌拍出。

  那陰陽爐既已經作廢,早在風雨中搖搖欲墜,此刻被甘蘄擊中一掌,立即像瘸腿的老人似的倒頭栽下,倒沒什麼煙塵,都被雨給澆得嚴嚴實實。

  甘蘄又補了幾腳,看得荊苔眉心一個勁兒地跳,總算把它像根圓木似的橫在坡上,甘蘄仰起頭,對荊苔露出一個驕傲的神情,看得荊苔也笑了:「別炫耀了,趕緊。」

  「不嘛。」甘蘄說,手掌向上地對荊苔勾勾手掌,「小師叔,你也來。」

  荊苔看著他肆意而張揚的笑容動作,心神不禁一動,意識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走到了甘蘄身邊,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出掌。

  只聽一道比驚雷還大的動靜在天地間響起。

  山脈震顫,陰陽爐在沉重的塵土間轟轟隆隆地往下滾,顛顛簸簸、大張旗鼓。

  在雨中奔跑的小動物都回過頭,古怪地看向聲音的來處,更有些膽子大的,歡樂地跟在軲轆軲轆的陰陽爐後,高高興興地跟著它跑向矩海。

  甘蘄笑得眉眼都飛起來了,笑得荊苔覺得過去的種種苦痛和折磨都在這個笑容里落幕,即便它還存在,也不會影響他們之後的生活。

  畢竟……他們的一輩子還有很長。

  「這輩子,我是凡人。」荊苔說,「我會儘量陪著你的,多陪一點時間,盡我可能的一切時間。」

  「沒關係。」甘蘄說,「我早就想好了,小師叔若離開了,我就找個地方,埋在那條河邊。」

  話中的鎮定、豁然和平靜讓荊苔不由得一愣。

  甘蘄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荊苔盯著兩人十指相扣的手,聽見甘蘄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盡興即可,我無憾了。」

  荊苔還沒說話,甘蘄又扭頭笑道:「都滾遠了,我們快追上去吧。」

  話音未落,甘蘄就牽著荊苔的手,往山下跑去。

  他們路過的土地中,都長出了碧色的草根,雨幕低垂,洗淨大地的浮塵,準備形成的沼澤閃光,草色潤澤。

  荊苔聽見奔跑中自己的心跳越來越烈,也越來越急促,雨水滲進他們相握的手,彼此的手掌卻越來越熾熱。

  「當歸!」荊苔喊。

  甘蘄含笑回望他:「什麼?」

  荊苔卻不說,只注視甘蘄濃麗的眉眼,真心地笑了。

  他們跑到岸邊,遠遠的,荊苔看見一頭斑斕老虎守在一位巫祝身側,巫祝仰躺,已經沒了氣息,身上服飾簡陋,被雨點打濕。

  老虎不停地蹭她,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也許是因為竭南和阿金,荊苔停下腳步,問:「她……她是你的朋友嗎?」

  「是家人。」老虎伸出舌頭,一下又一下地舔舐巫祝蒼白冷硬的兩頰,「我從小獨自流浪在荒蕪的大地上,是她陪我長大,我們是家人,我不想離開她。」

  它的話讓荊苔想起很多老虎,有白的、也有金的。

  每隻虎都有獨屬於自己的斑紋、眼眸和性格。

  但它們都無一例外地在一個孤僻寒冷的夜晚,穿越千山萬水,來到修士的跟前,從此再不離開。

  比如咬著衣服不讓扈湘靈深入鱗海的老虎;比如為姜聆闖入眠仙洲的老虎;比如永永遠遠保護著竭南的老虎;比如在懸崖邊不肯離開林檀的白虎。

  「現在是鴻蒙初開的時刻。」荊苔最終說,「過去的所有都會在這場大雨里打破,新的規則鐵律正在醞釀。你是擁有神智的老虎,若你真的執念深重,不如有所祈願,天地看到了,或許也會回應你的。」

  老虎的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呆呆地抬起頭。

  「真的嗎?」它輕輕地說,用爪子撥弄了一下巫祝的銀鈴,虔誠地望向天宇。

  「渡海的魚真的來了。」甘蘄輕聲催促,「我們要走了。」

  荊苔點點頭,轉頭繼續向岸邊走去,矩海海面上,骨影、司南、參光匯集在那裡,在乖巧地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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