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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著風獨影走下青鳥,風獨影胸前已殷紅一片,一襲白衣此刻已成血衣,伸手想看她的傷勢如何,扯開衣襟,卻不見有傷口,只有鮮血不斷自她胸膛滲出。

  “阿影……”久遙見此頓時渾身冰涼。

  他凝聚靈力於掌心,想要阻住鮮血的湧出,可那裡仿佛有著一道無形的碩大傷口,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濟於事。他知道,這樣的傷普天之下,只有擁有靈力的他們久羅王族之人才能做到,而擁有如此qiáng大靈力的只有他的大哥久邈。

  風獨影睜開眼睛,看著他,唇角扯出一抹微笑,“久遙,你來了真好……”

  “阿影!”久遙掩好她的衣裳,將她抱在懷,側首與她相依偎,“我當年真不該偷懶,應該和二哥學醫,那麼今日,今日……”

  “傻瓜,你會的東西已經那麼多了,所以不必學什麼醫了,太過完美的人,會招來老天忌妒的。”風獨影輕輕地笑道。

  久遙也輕輕笑著,“阿影,原來在你心中,我已經是這麼好的人。”

  “當然。”風獨影微微點頭,“你是我的丈夫,我風獨影嫁的人自然是出類拔萃的.”

  “阿影,我聽你這麼說,真是高興。”久遙臉上滿是喜悅的笑容,眼中卻瀰漫著水氣。

  那刻,依偎在久遙懷中的風獨影看不到他的臉,但能聽到他開心的笑聲,所以她臉上的笑容微微加深,“久遙,我今天見到一個人,雖然不認識,但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你的哥哥,你們很像……所以啊……我沒有傷他,只可惜……我將他託付給師曠了。”

  久遙心頭一沉,吸一口氣,才以一種輕鬆的語氣道:“恩,我們三兄弟一樣的血脈,自然是像的,你見到的應該是大哥。”

  “哦,原來是大哥,那我只差二哥沒見到了。”風獨影語氣里隱隱的遺憾,“我一直想見他們……”

  久遙聽了忙道:“我前天還見到二哥了,下回把他介紹給你認識,只不過兩位兄長都比我優秀,阿影見了可不許喜歡上他們。”

  聞言,風獨影又笑了,她微微頷首,“恩,那是自然,其他人再好,我也只喜歡你一個。”

  “阿影,你真好。”久遙擁緊了風獨影,臉頰貼著她的頭,任淚水無聲淌下,沒入如雲的髮鬢中。

  風獨影卻輕輕搖頭,“久遙,我老想著還有很多的時間……本來和你約好了,到老了……就什麼都不做,只和你一起,去……”她喘息一聲,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不清,“久遙,我從來說話算數,唯有對你……對你……失約……”

  “阿影,別說這種話。”久遙抱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你看,你還是這樣的美,說明我們都還年輕,所以沒到時候,你不要擔心,等我們jī皮鶴髮了,那時候就可以了。”

  “哈……你老是逗我開心……久遙,和你一起的這十幾年,我很幸福……”風獨影轉過頭,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終於,久遙的臉再次清晰地印入她的眼中,她心頭歡喜,面上浮起一朵甜美的笑容,“久遙,你要知道……這十年,我……”

  她氣息難繼時,久遙握緊她的手,道:“阿影,我和你一樣,這十年,是人生最幸福的十年。”

  風獨影想要點頭,可頭顱似有千斤重,於是她再次微笑,笑容卻淡如天邊漂游的一縷雲煙,“我這一生殺人無數……有今日並不意外……而且……我此生能遇到你,能與你結成夫妻……能與你相伴到此時此刻……我心滿意足……我風獨影前半生可征戰天下締建功業……後半生得此良人相扶相伴……天下有幾個女子能如此……我……”

  “阿影……”久遙閉上眼睛,在淚水湧出的剎那將臉埋入風獨影的發中,只有低低的話語傳出,“天下間再無第二個你,而我可以娶到獨一無二的你,這天下亦再無男子能及得上我的幸運。”

  “久遙……”眼前再次模糊,風獨影艱難抬手,摸索著。

  久遙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風獨影感覺到掌心的溫暖與濕潤,已失去感覺的胸口驀然湧起哀傷的痛楚,她喃喃著,“兼明有七個舅舅,還有南宮……我很放心……可是……我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你……只有你……我走了你可怎麼辦?”

  “傻瓜。”久遙親吻著她的手,再俯首親吻她的眉心,親吻她的嘴唇,然後在她耳邊輕輕道,“我們會在一起,一直都在一起的。”

  一語入耳,胸口的痛楚慢慢消失了,而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那樣的安靜,風獨影只覺得所有的事物都那樣的模糊,久遙的聲音,久遙的溫度,如同隔著山隔著海,遙遠而縹緲,剎那間風獨影心底湧出一股力量,她忽然緊緊地抓住了久遙的手,緊緊地仿佛永不能分離。

  “久遙……讓青鳥陪著你……去……”

  她的呢喃漸漸消去,緩緩闔上了眼睛,緊握著的手慢慢鬆開……

  當素白染血的手無力垂落,久遙的心跟著沉沉地沉沉地墜落黑暗冰涼的深淵。

  他低頭看看懷中的愛侶,面容蒼白而平靜。

  他靜靜地看著,痴痴地看著,許久後,他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她,如同要勒入骨血相融。

  “阿影!”

  “阿影!”

  山頂上,久遙抱著風獨影,一聲一聲地呼喚著,可再沒有人回應。

  天地依舊,可天地間再沒有了傲嘯九天的白鳳凰,天下間從此再沒有英姿無倫的青州鳳王。

  嘎!嘎!嘎!嘎!

  青鳥展翅飛上半空,發出一聲聲悲鳴,仿佛它已經知道,它的女主人永遠地離去了。

  殘陽如血,漸漸西沉。

  暮風瑟瑟,涼意浸骨。

  久遙坐在山頂上,懷中抱著逝去的愛侶,一直靜靜地坐著,神qíng木然,滿目空dòng,唇邊一道血線緩緩淌下。

  時光緩緩流淌,夜幕徐徐降下。

  一輪淡月升上高空,清冷的銀輝灑落,照著安靜的山崗,照著死寂的山頂上,兩道人影jiāo頸而臥,仿如死去的鴛鴦。

  蒼茫夜色里,有人乘著大雕御風而至,他看著山頂上的兩人,看著旁邊不斷悲鳴的青鳥,冰冷的眸中終於湧現淚光。

  十月初九,戌時。

  禁中都統陽璧城向皇帝稟報,宮中刺客已盡數斬除,未有發現餘孽。

  一直呆站在八荒塔上瞭望遠空的東始修終於走下高塔,塔下守著的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凌霄殿裡的屍首與血漬已被清理,皇逖、寧靜遠、豐極、白意馬、華荊台、南片月六人則在六合台上,或倚坐著,或仰躺著,或呆站著,都是神qíng木然眼神空寂,仿佛都感應不到外界的一切,沉浸於內心冰涼悲痛的黑暗裡。

  東始修看著空曠的大殿,靜立良久,然後吩咐陽璧城:“將北妃關起來,問出其同黨。”

  “是。”陽璧城領旨後不敢多問,立刻遵命行事。這一次宮中竟然混入這麼多刺客,說到底他其責難逃,陛下此刻雖然沒有問罪,但他只能盡力立功,以求事後陛下能從輕發落。

  東始修移首望向六合台,默默地看著他的兄弟,此時此刻,他們對於彼此的悲痛都無能為力,“申歷,把六王都送回宮去。”說完後,他轉身離開,往鳳影宮而去。

  陽璧城到了翠樾宮時,北璇璣正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星月出神,那樣嫻靜的模樣似乎並不知宮中發生的事,更不像與今日刺殺有關聯。

  對於這位皇帝的寵妃,在皇帝還未下嚴令之前,陽璧城並不敢怎樣,只是將翠樾宮封了。而後無論問什麼,北璇璣都不曾理會,陽璧城也不敢對她動刑,是以耗了一晚上,他也只能無功而返。

  整夜都待在鳳影宮裡的東始修,比之昨天的失魂落魄,身上更多了肅殺寒氣。

  陽璧城剛稟報完畢,殿外內侍便匆匆來報,說鳳妃娘娘求見。

  東始修臉色yīn沉,“讓她進來。”

  鳳妃到了鳳影宮,並不步入殿內,只在階下行了,道:“陛下,請讓臣妾去翠樾宮問詢北妃。”

  聞言,東始修皺起濃眉,看著鳳妃不語。

  “昨夜宮中發生的事,陛下您雖還未降罪臣妾,可召七王回都為陛下慶壽是臣妾說的。雖則是北妃向臣妾提議的,但說到底此事臣妾脫不了gān系,若不問個清楚,臣妾地底下也難以瞑目。”鳳妃抬頭看著東始修,面色蒼白卻神色鎮定。她知道,成敗在此一舉,若她不能還自己清白,那此生不但她完了,她的兒子也完了。

  東始修默然片刻,揮揮手,“去吧,給你一個時辰。”

  “謝陛下恩准。”

  翠樾宮裡,北璇璣依舊維持著昨夜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前,目光怔怔地望著窗外的一角翹在藍空上的屋檐。

  “妹妹。”鳳妃溫和地喚一聲。

  北璇璣聽得,轉頭看著她,微微訝然,然後譏誚地笑笑,“此時此刻還叫我妹妹?”

  鳳妃也笑笑,“習慣了。”

  “習慣?”北璇璣眸光微垂,“確實,這些年來我也習慣了叫你姐姐。”

  鳳妃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我聽說妹妹從昨天到現在,一直不吃東西,這對身子不好,妹妹還是要吃點。”

  北璇璣輕笑,略帶嘲諷,“姐姐競是如此關心我,難道不是來審問我的?”

  “我又不是解廌府的府尹,去審問誰呢?”鳳妃招手,門口一名宮女捧著膳食走了進來,“我讓他們煮了些銀耳粥,妹妹好歹要吃一點。”她端過粥碗遞到北璇璣手邊,“妹妹趁熱吃吧。”

  粥碗溫暖的熱度傳遞到手上,北璇璣有剎那震動,然後她推開粥碗,“姐姐費心了,但我吃不下。”

  鳳妃看她一眼,輕輕嘆口氣,將粥碗遞迴宮女,“妹妹,你又何苦?”

  “姐姐怎麼送來的是粥,我本以為會是鴆酒一杯。”北璇璣譏誚道。

  鳳妃看著她,默然片刻才道:“妹妹,這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北璇璣柳眉微動,眸中透出冷芒,看著鳳妃,“我以為姐姐能理解呢,鳳氏家族的淪落,難道姐姐心中無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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