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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搔搔腦袋,拗不過父親,只能眼睜睜瞧著竹板被丟棄在岸邊木簍里。

  一個時辰後,漁船再次啟辰,少年才回到船艙告訴沈雁清竹板已送出去。

  沈雁清露出這一月來第一個淺淡笑容,「多謝。」

  若是他視線清明,定能發覺少年強作鎮定的神情。

  可惜。

  —

  錦州有繁花,紀榛到此已有十日。

  他每日都不敢耽擱,拿著沈雁清的畫像到處問詢,錦州的百姓大多數都認識沈雁清,可所得到的結果皆是不曾見過。

  初始的前幾日,紀榛信心滿滿,他總覺著沈雁清定在何處等著他,可眼見著走遍了錦州的每一寸土地,仍是半點音訊都無,他不禁恐慌不已。

  紀榛食之無味,夜不能寐,原就單薄的身軀更是纖瘦得似風吹就能跑的紙張。

  如此,他仍是不肯放棄。

  每夜入夢他都會見到火光後的沈雁清,可每一次他奮不顧身要撲向對方,沈雁清總會先他一步投身火海。

  夢醒,兩鬢濡濕,汗流浹背。

  紀榛心中清楚,所有人都覺著沈雁清已經死了,他有時候甚至也會冒出這樣驚駭的念頭。吉安就曾見紀榛因此蜷縮在牆角痛哭流涕,可哭過後又仿若無事一般接著滿街頭尋找。

  賽神仙在紀榛臨行前為之把了一脈,私下同紀決說他心弦難續,執念深沉,一旦接受了沈雁清死亡的結果定遭反噬,屆時便恐真是要瘋癲一生。

  他這般尋尋覓覓,說到底不過是在逃避沈雁清身亡一事。

  十日、半月,紀榛走得腳底起泡,頭暈眼花,仍步履不停。

  一月之期將近,沈雁清始終無影無蹤。連跟隨著的吉安都不抱希望,卻也不敢勸紀榛回京,他時常見著紀榛呆呆坐著撫摸手腕上的粉玉,看著看著就紅了眼睛。

  紀榛從廂房裡出來正見吉安跪在月色下,朝著天上的明月合掌,絮叨道:「月老啊月老,你可憐可憐我家公子,也可憐可憐這對有情人,讓他們早日相見吧.....」

  他聽著吉安的禱告,躲到門後,雙掌捂住從喉嚨里跑出來的哭聲,對沈雁清的思念猶如濃稠的夜色,深不見底。

  銀月彎彎,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第73章 (完結章 · 下)

  沈雁清人間蒸發整二月,紀決上奏請新帝為沈家平反,同時公布沈雁清死訊,為之立衣冠冢。一時間,京都曾貶低沈雁清的百姓紛覺愧疚,學堂內竟又吟起了沈雁清飽受稱讚的詩詞。

  立冢那日下了一日的小雨。

  由易執為好友的墓碑題字,王鈴枝和陸塵等同僚同去拜祭,沈家雙親肝腸寸斷,沈母更是昏倒在衣冠冢前。

  就連紀決和蔣蘊玉亦前去送行。

  而身為沈雁清男妻的紀榛卻並未現身。

  他仍在錦州,好似待在此地就能離沈雁清更近一些。他固然高興陛下能為沈雁清翻案,但依舊不肯接受沈雁清離世之事,自然也就不願送別沈雁清。

  一月之期已過七日,今日兄長又來信,催他回京都,紀榛細思過後,決定回京向兄長和蔣蘊玉等人告別,再次啟程。

  所有人都可以放棄找尋,唯他不可。

  錦州找不到,就去更遠的地方,便是走遍大衡朝的大江南北,他也甘之如飴。

  回京那夜細雨連綿,濕漉漉的街道處長了青苔,吉安坐在車廂內昏昏欲睡。紀榛望著走過好幾回的錦州小巷,想像著沈雁清在此留下的蹤跡。

  陛下還未替沈雁清平反之時,錦州的百姓仍對沈雁清尊敬有加,當日對方定在此處竭力勞心才能得此讚譽。

  紀榛想著百姓口中的一聲聲「沈大人」,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可笑過後便是無限的空虛。

  沈雁清也曾在此處思念過紀榛,同樣的地方承載著同樣深沉的懷想。

  一地兩隔,斬不斷的渴慕。

  回到京都後,紀榛偷偷去看望過沈家父母。

  沈父不再為官,二老好似老了十歲不止,沈母的頭髮夾雜了太多白霜,從前總是端莊的神情也被哀愁替代。紀榛只敢遠遠駐足,怕出現在二人面前又勾起傷心事。

  沈家的門前雖恢復了整潔,卻也不再有人上門巴結。

  往後眾人提起沈雁清,也只會惋惜一句,「哦,那個連中三元的狀元爺,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

  吉安輕喚,「小將軍今日為公子踐行,時辰快到了。」

  紀榛這才回神,放下車簾回府。

  他同兄長言明要接著找尋沈雁清時賽神仙亦在,兄長原是不肯,而後賽神仙不知同兄長說了什麼,竟讓兄長改了口。

  蔣蘊玉得知他要離京,勸說無果,特為他送行。

  三人共坐一桌,把酒言歡,談起往事皆笑中有淚。

  「這幾年過得像夢一般。」蔣蘊玉站起身,「我時常覺著自己還是侯爺,又想起原來我已經是將軍,可究竟是懷遠將軍還是鎮國將軍,也得再想一想。有時候睡醒一睜眼竟有些忘記自己是在京都還是在漠北。」

  他問紀榛,「你說好笑不好笑?」

  紀榛有點醉了,兩頰微紅,笑吟吟的,「好笑,好笑.....」

  他又何嘗不是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每日醒來都得仔細地思量著今夕是何夕,卻原來連大衡朝的帝王都換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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